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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讲写作是什么?艺术是什么?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一套说辞。理论始终是苍白的说教,倘若一篇作品具有冲击教科书或者经典范本的实力,哪怕是跃跃欲试虚晃一枪,也会在靶场上留下让专家看客们直冒冷汗的影子,当然更会教理论家们跌破眼镜。
龙羽生的小说《沙漠故事》是一篇传奇——我指的是整个小说的写作行为以及写作文本,是一个传奇。看得出羽生是下了功夫的,并在这功夫之外有过非常痛苦的思索。人生的磨难和悲怆的轨迹已微不足道,思想生出了双翼,凌空飞越在绵绵亘亘的沙漠上空。沙漠在这里指的是什么呢?我们先不忙下定论,就让小说自身来说话吧。
先摘录几段我曾经断断续续写在《沙漠故事》后面的感言:
其一:我非常愉快地读完这篇很有传奇色彩的小说。
小说基本上没有一句对白,却能把整个故事叙说得生动无比。小说要隐喻的爱、精神、权利、信仰以及生与死的抉择都明白无误的体现在国王和鸠璧卢大师、大师和波茨恰娃、国王和波茨恰娃之间的情感纠葛中。睿智和哲思在游戏规则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助,灵魂的痛苦迫使大师肉体的出走而又精神的复归。这一切是那样的合乎情理而又出乎意料。
其二:诗人写小说总是很有语言气势,感觉上始终是一气呵成。而作者却说这是续写多年前的一篇旧作,隔断的岁月痕迹无法挡住天衣无缝的衔接,确实须要一种妙手回春的功夫。
其三:当我读完第十九节的时候,禁不住热泪盈眶。老实说,我认为龙羽生的这些写作手记不亚于小说正文。我曾经艰难地读着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以及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那里面的一些篇章让我感动得心里直淌泪,其实是直淌血。羽生的小说手记对我来说,是很少有的几次之一。
其四: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能否将这些手记和小说本体一道,放在一块或加以重新组合为一部非常有份量,有艺术感染力的作品?她也许可以不叫小说——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就《尤利西斯》和《追忆似水年华》的结构来说,这两部作品也不是小说这个名称能囊括其非凡内涵的。要说《哈扎尔词典》属于小说范畴也未尝不可,然而她所开创的文本范例精神,应该说是超越在小说意义之上——如果上面的小说加手记组合成一个系统,羽生这种体裁不谛为一种开拓、一种创新,她的价值,我认为已经超越小说本身所给予我们的信息量。如果,如果还能展开添加一些戏剧似的情结,我的最终感觉是,这是一部品质非凡卓越的杰作!
好吧,我现在再来漫谈一下我的内心感受。《沙漠故事》的情节其实很简略,故事线索也比较单纯,可是它给我们的信息量却很大——我对于一部作品价值的看法有自己的定位:哪怕有些小说长得不能再长,可给予读者的信息量却少得可怜,这样的小说即使它叫长篇,也不如好的短篇。反之一些短小说展示了人类视野的信息,它却是很长很长的小说。我相信《沙漠故事》有一副完整的长篇小说的身躯——它的骨架就是故事叙述的本体,而那作为附录的二十一篇手记是它丰满的血肉。我最真实的感动不在故事本身,而是作者本人思想的坦诚和心灵的裸露。无论作者是生活在我们这个最真切的现实社会中有着沉重无比的精神重压,还是作者的思绪穿梭于那个虚拟的“沙漠”空间忍受超越现实的情感煎熬,这其实就是作者对自身经历和阅历的一次思考,或者是一次灵魂的追问!
卡夫卡《城堡》里有这样一段描述:
将近黄昏时分,天色已黑。这时K终于把校园里的那条路清扫出来了。把雪高高地挂在路的两侧,拍得结结实实,一天的工作也就干完了。他站在校园门口,孤零零的周围就只有他一个人……”
“K脸上略现惊异的神色留了下来,奥尔珈笑他,把他拉到炉子边那张长凳上坐下,他现在能同他单独坐在这儿,看来她为此真正感到幸福,这是一种祥和的幸福,没有嫉妒心的幸福。正因为没有嫉妒心,所以也就没有任何生硬和拘谨,这使K感到很高兴;他很愿意望着她的蓝眼睛,这双眼睛既不撩人,也不傲慢,她是腼腆的,却又很自持……
卡夫卡是第一流的冷静大师,他小说中能隐约展现情感的文字也就那么一二。因为“城堡”是他精神世界的巨大负重,他的情感只能在一个字一个字如冷风般吹出,而这每个字都象是“城堡”里一块块班驳的砖。龙羽生也冷静地叙述,只是在手记中我们才看到他心中的激情。冷静也罢,激情也罢,这个“沙漠”却远比“城堡”广漠浩瀚,它就是宇宙世界的代名词,因为世界不仅是沉重的,还是缥缈的,有时更多的却是荒漠的,虽然不经意间你会发现绿洲。
[写作手记之一]一、鸠璧卢大师的定位
三年前,我就想写一写沙漠故事。因为,我觉得,在现实生活中,我的处境简直就像跋涉在沉寂的无人可与交流的沙漠里。
写沙漠故事的另一个理由,则是,我在家庭生活中,也如生活在荒凉的沙漠里。
以上两种感觉,只需我们闭上眼睛,稍加想象,就可以理解,一个在沙漠中绝望地行走的人,粗砺的沙粒撕扯着他的头发和衣服,而朔风如利刃、如烈焰、如寒冰,而他嘴角的最后一丝血迹则是这个沙漠世界的唯一的一滴——水分——给死的沙漠以滋养以生命的——最容易被忽视、最容易被剥夺而又是最可珍贵的一滴——生命之水。
我并不想指出,喧嚷的人群即是沙漠。我也不敢于表达,女人之手毁坏了男人的乐土;给人以归宿的家庭,正日渐沙漠化。
在清晨,当我独自从荒芜的睡眠之梦里醒来,我会喃喃自语:这是一个寒冷的世界。而此时,在墙壁的另一边,会回响着女人严峻的批判:你就是寒冷,你就是制造寒冷的罪魁祸首!
你发现,自己正躺在沙漠里。当你的四肢萎缩成为沙粒,而心灵则在蓝天的俯瞰下,变得像一粒纯净的白沙;此时,你的目光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男男女女、芸芸众生视而不见;仿佛你已经离开了花花绿绿熙来攘往的闹市区,仿佛你已经成为沙漠里的一粒沙子;正是这种状态,令你的目光向思想的深处望去,渐渐地,鸠璧卢大师的形象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
如果说米拉德"帕维奇的《哈扎尔词典》是一部梦行者的作品,那么《沙漠故事》也可以这么说。米拉德"帕维奇说过可以用任何方式读《哈扎尔词典》,那么我们也可以任何方式读《沙漠故事》。当然类比很蹩脚,但感受能获得一致,那就是思想卸下了双足能在沙漠上空飞翔。我不是什么索隐派,能在沙漠这字面上找出什么隐喻。我喜欢沙漠故事本身,更喜欢围绕故事留下的很多精神片段,那里有哭泣的灵魂仿佛一片荒凉的沙海,我们乘着一叶小舟,在沙海的波涛中匍匐前行,去搜寻那浸润着万物生机的一丝流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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