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你最怕啥（五）

说一个真实的事。当年，重庆在修建高速公路时，动用了十万民工，且多为当地农民。渝宜、渝湘线，隧道特别多，当要开山凿洞之前，民工们总要在山前烧香、挂红、跪拜，然后才开工。城市人就嘲笑他们迷信。而农民是知道敬畏天地鬼神的，他们通过仪式向大地、山川表示歉意：我们要修路了，要在你腰上打一个洞，对不起哦！在北方农村，好多农民要砍树了，会提前两三天对树说，对不起，我后天或大后天要砍树了，因为我要打家具或建房，需要木材。这就是通知上面住着的灵魂们赶快找地儿搬家呢。这心思和举动多么文明、端正、老实、厚道。这样的仪式也是在提醒自己，凡做事，别以为旁人不知道就可以为所欲为，天地鬼神正在身边看着呢。心灵如何，苍天可鉴，行为对错，还有他人，举头三尺有神灵呀。
       有个朋友，是某杂志社的社长，前些年挖煤发了大财，高兴得不得了。她一字不识的母亲对她说，孩子，够吃就行了，整天挖土地爷的心肝，能得到好报吗？一句话，让这位朋友不寒而栗，第二天便卖掉了日收入几十万元的煤矿而转去做佛事。天下有很多事情，法律是管不了的，只有良心才管得住。良心又归谁管呢？天地鬼神。你说天地鬼神不是很虚妄吗？看不见也摸不着，怎么个管法呢？凭感应，靠心灵。所以，我们不能太愚顿，太执拗了，更不要用凡夫俗子的思维方式去猜测天意。没有敬畏心的人，离报应就不远啦。不要等到厄运降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时，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一个被天地鬼神都厌之弃之的人，活得是多么得悲惨呀！
       当创造了经典物理学的牛顿，面对整个繁复杂而运行有序的天体宇宙纷模型时，当毕达哥拉斯发现星球之间、琴弦之间有着如此完美的数字和谐时，当帕斯卡尔以超常的智慧领悟到“有限无法真正认识无限”的宿命、人只不过是“迷失在大自然最偏僻的角落里”时，当孔子体察到“迅雷烈风”并且把它看成是自然对人的警示时，当老庄及其信徒们直觉到生命的短促和宇宙的无穷时，当巨大的灾难使尘世中的生命显得如此脆弱和卑微时，敬畏之念就已涌动在人类的心魂深处，虽然时空流传，光阴如梭，它却没有中断一时一刻，永远隽刻在每颗灵魂的心壁上。即使那位在哲学上完成了“哥白尼式革命” 的康德，也仍然敬畏着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即使那位被视为最具颠覆性，宣告了上帝已经死亡了的尼采，也依然偏执地要守护着心中“高贵的精神”。而大量有着宗教偏好的人们，更是对于神圣怀有十分的敬意和充分的畏惧。“被我们所探索的无边的宇宙所慑服” 的爱默生，认为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仅仅是用一点小家子气的聪明来把握世界而已。赫舍尔说：人是什么？是一条在卵石和土地上蠕动的虫，一个在无边无际的浩渺宇宙中盲目浮游的小生物。而丹麦的宗教哲学心理学家克尔凯郭尔则把敬畏升华成了一种祟高的美学，认为它是生命的一大重要基因，无法抛弃，也不可抛弃。
       怀有一份敬畏，我们这些偶然闯入这个世界的人，才会反思自己的各类境遇，才会敛神净心，才会仰望头顶那片深遂无涯的星空。而那遥远清冷的永恒星光，将会抚慰人类的百年千代的孤独，为我们指明前进的方向。康德说，世界上最让其敬畏的东西有二，一是辽阔的星空，一是人们内心自然的法则。前者便是天地，后者的两旁则站着好多惩恶扬善的神灵。敬畏世上的一切生命与物事，这应该是人这种具有大智慧生命天生的本能，更何况与我们整日相交、厮守，呼吸于一起可爱的鬼神呢？
       天地之自然规律是“天之道”，是至高神“天”的法则。“天道”，是天之道，神之道，是神道，“圣人以神道设教”。再深想一下，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有超越人的主观意志之上更高的意志和规律。即前面我们所说的因果律，善恶相报规则。天道至高无上，人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与天同者大治，与天异者大乱”。人如果不敬上帝，不顺天道，则灾祸降临。礼敬上天，认清天道，顺应天道，这是人生平安幸福和国家长治久安的前提。生命之外，世界之外，有超越生命和超越世界的更高的客观准则，有“绝对律令”。头顶是灿烂的星空，绝对律令在心中。董仲舒不是说过嘛：“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人与神相关，鬼与祸相连，一个人，一个集体，一个国家民族，要想事事如意，万般吉祥，不断前进发展，必须首先有敬畏天地之心，然后合道循理，积善为仁，与三界万物同乐共欢。特别是在这个辞旧迎新，时空转换的时刻。如果不相信这一理论，而只相信靠警察来维稳，靠公安来截访，靠威权来强压，到头来，定然会政息、国灭、人散的。背了苍天，惹了大地，怨了鬼神，怒了众生，你最后的结果能好到哪里去？
       哈，一个有关过年鬼神的话题，最后扯出这么个可怕的问题来，看来，真的是有些迷信了。立马打住，赶快再去准备过年的吃喝吧。

2012-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