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季节

——悼史铁生

 

2010年的最后一天

是你重生的日子

这一天，北京的雪花很大很白

落下时却很慢

只留出一道轮椅碾过的痕迹

这一天，人们在大街小巷欢庆着什么

子夜刚过，你便一人悄悄上路了

这是属于你自己的节日

一个很是洁白而安静的日子

 

是从陕北，那个遥远的清平湾开始的

一股浓烈的骤风不知何时刮起来

从幽深的窑洞直透千里之外的地坛

古老而深沉的旅途

没有一个人对它留意或者读懂

一双深情的眸子，一付黑色的眼镜

你爽朗的微笑化作冬天飞翔的鸽子

把生与死注解成一幅五彩的画

画的中央是一棵合欢树

树梢上挂满了无数的梦想

以及有关秋天绵长的怀念

 

一个甲子的路不长，却很是准确

来了就得回去，你有你自己的规划

你说的最多的是灵魂的事

有时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你很累，只能坐着，快四十年了

要把世间所有的秘密全部参透

但你不肾虚，没有流过一滴泪

虽然有好多的谜团没有解开

你爽朗的笑却荡开了厚厚的阴霾

为我们唤来一轮崭新的日出

带着一个赤纯的孩子

向未来的世界奔跑而去

 

你耸似一座铁塔，更像一部历史

筑起了有关使命、艺术、哲学的无上高度

有关风和雨、春与秋、残缺与爱情等的意义

便一一落满人间

近而繁荣成一个广袤的原野

在那里，人们可以散步、想象、唱歌、放马

然后再把你病隙中收聚起来的碎笔

编成一本苦与乐的大书，铺展开来

对应着头顶每一片湛蓝的天空

这样，一朵会说话的白云便飘然而至了

那是几百年也难听到的一曲弦琴

让我们知道，如何从地狱走向天堂

如何把罪孽变成福祉

 

 

 

 

注：北京798于2011年1月4日举行史铁生告别会，那天正好是他60岁的生日。

 

 

 

20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