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底是一种什么动物

——名利杂谈

在第二十三个教师节来临之际，学校例行地要举行一次学年度的优秀教师表彰大会。今年的大会较往年有些不同的是，有一位教师，作为全省几万教师的三名代表之一，光荣地出席了在中南海举行的全国优秀教师表彰大会，并受到了胡锦涛、温家宝等党与国家领导人的接见。表会上，这位教师向全体教职员讲述了自己到北京参会的情况。会中，这位平时举止很是沉稳内敛的中年男教师，语调高昂，情奋激动，看上去，确实如他所说的，非常得激动，非常得兴奋。坐在下面的我不由地遐想开一个问题：人为什么一遇到这种场合，就特别的不能自禁，激动万分呢？是什么原因调发并导致了生命内在情绪的激动与不平静？

曾记得在什么地方看到的作为全国惟一的一个由第一届到第十届全国人大代表的申纪兰，一说起当年受到毛主席等中央领导的接见时的情景，已是七十多岁的她，满脸的泪花，那个激动呀，真的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不光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即使是那些曾也生入死，从枪林弹雨中拼杀出来的将军、英雄，到了耄耋迟迈之年，每遇这种场合，也都一样的不能自已。是领导的表扬？他人的倾慕？还是非凡的荣誉？难得的光辉？耀目的桂冠？或是其他更深处的一些因素？如果是前者，简单地说，那便是像你我这样的凡人，大都难以修炼到宠辱不惊，名利皆忘，淡泊无为，心静如水的地步，故而一遇表扬赞誉，就乱了方阵，心就不能如常了。如是后者，那还得从生命的本质上入手去认真解剖。

常说，谁也难经得住夸奖，但可以受得住批评。白晃晃的刀子架在脖子上的人，可以不变声色，谈笑自若，但如果一顶顶高大华美的帽子不住气地给你往上戴，你就会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是一种什么现象？说明了人性中的什么？从中可以发现生命的什么特质？按佛理讲，生命的本质是美的善的，只因长时间生存在物质利益特别严重的人间，受肉体的拖累，被处在的东西给迷惑了，不能把持住应有的美好品质，对名利过分的贪占，才渐渐把那颗原本美好善良的心灵给包裹得紧紧的，不能自由地行动，不能看到世间的真与美，不能认识清生命的崇高与纯粹了。于是，人便开始了他漫长的受苦受难的过程。只有等你把世间的一切名与利与财与物看开了，抛掉了，你才可重新获得解放，重新把主宰生命大权的那些崇高的精神，纯真的品质一一从深重的地狱里给拯救出来，带着你整个生命，重新回到那个美好自由的国度。而这时，你这一伟大的生命，也就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与升华。否则，你的一生就得受罪，而且永远也难以幸福，即使你一生做出了很大的成绩，对人民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想想也是的，好多为人民的利益而死的伟人，其实，在死的时候，他们也都是痛苦的，无奈的，死不瞑目的，只是宥于当时的情况，他不得不去死而已。自觉自愿地把死当幸福去享受的，普天之下能有几个？战场上的英雄不是这样的，平凡工作岗位上死去的也不是这样子的，得病或自然老去的更不是这样子的。细细想来，这世上也只有那种怀有一种虔诚的宗教信仰的信徒，他们才可以真正能把死亡看成幸福，把受罪看作享乐，把奉献看作至高的荣誉的。    

但，话到这里就有了一个问题：宗教是假的，是骗人的，是麻痹生命的精神鸦片，掉入了宗教的深渊，你就走入了一种邪道，中了某种魔法，你的精神就不再自由，也就难再属于你自己了。这样下来，我们就必然要陷入一种巨大的困顿：精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存在吗？由谁来掌握支配？它又听谁的话?最喜爱哪种生存状态？到底宗教是真的，还是痛苦地死或艰难地活是真的？如果宗教是假的，那这个世上什么是真的？是领导的鼓励与表彰吗？是物质的享受得到满足吗？真正的真与美一定不是让人悲伤与苦难、痛苦忧愁的，应该是令人喜悦无比，兴奋不已的，热切向往的，是生命自觉自愿意地追求与奉献的。当得到巨大的荣誉时，我们兴奋异常，荣誉过后，便还是无尽的烦恼。所以，名与利不是我们的终极追求，因为它不能使我们的精神永远处于快乐、幸福、愉悦的美好状态。领导的夸赞次数多了，也会失效的。长时间与领导在一起了，也会见怪不怪的，这时的领导也就与凡人别无二样了。或说，是我们把他们看得太高了。神圣感与崇拜感是紧紧相随的，互为依托的。小人的精神常需要大人来调发，说明你的生命层次于对方。如果你提高了自己的生命档次与品位，眼里没有了大人与小人，你就不会轻易受他人的支配了。这时的你也就能把心放平，该怎样怎样了。

精神远远高于物质，它的追求自然地也就要清远于眼前的物质条件。一旦精神确立了目标，那生命会不顾一切地去追求的。这时生命的力量就远远超出了平常，变得那么得高超、奇异。

    照这个标准去考察，人世间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们无畏无惧、自觉自愿地为之而献身呢？如果这个东西能被我们找出来，那么，它就应该是真与美的了。可是，教书是吗？看病是吗？做官是吗？赚钱是吗？都不是。那到底什么才是呢？这个世界上，还有哪种工作、事业，做起来没有一点累与苦与烦忧呢？除了神圣的宗教以外，还有吗？

再按道家的哲学说，人本是从上天那儿来的，是与天俱生的，有着天宇一样的本性与特征：永恒、伟大、无限、无私、自由、稚朴、纯粹、真美、至善。由物质与精神组合而成的生命无比珍贵，也无比伟大，不能因一点蝇头小利而忘掉自身的崇高追求。一旦陷入了物质的深渊，那这种生命也就非常的龌龊低贱了。它最可贵的是精神，是本性的全部自由与舒畅，是灵魂的清爽与纯净。而得到它的惟一方式便是放弃名与利，不受物质的束缚与局限。如此生命才能以一种从没有过的高洁与纯美，达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伟岸，与无所不能的天地相融一体。

对比两者，我们不难发现，其实它们的本质没有什么不同，都将精神当作了生命至上的目标，看作一生最高的追求。也正因为这一点，世人才会被一种美好的东西所打动，所支配。一遇到别人的夸状，精神就为之一振，精力就无比得充沛，干劲也就倍增了。生命中虽然物质与精神相伴随，但还是精神的作用大，威力无穷。抓住精神不放，时时从精神出发，你会发现，世上的好多事，都是那么得有意义，有价值，而神奇无比。当名与利达到一定地步时，他会感觉到无比的空寂难耐。这便是精神开始呼唤了。

名利本是世间好的一种东西，我们不可把它看作什么毒药或魔鬼。佛学的玄奥我们捉摸不透，把它看作一座空中楼阁来填补梦境，也不失为生活的一道美丽的风景。老子的无为哲学我们学不到，那就借物修神，用名作船，以利作楫，共渡这艰难的人世吧。这世界太疯狂了，一日千里，谁人能摆脱名利的绳锁，一步登天而成仙为神呢？领导就是能把握了他人精神活动的那种特别的人，他们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会使一介凡夫情奋激昂的。特别是最高的领导，那已是快要接近神的人物了。他们的每一个顾盼与投足，都会使每一具卑微的生命欣喜不已，五脏俱摇，灵魂出窍的。这便是英雄和领袖独持的魅力所在了。

    荣誉就是对品格的一种肯定，表彰就是对生命的一种赞美，领导的接见，大众的向往，就是对精神的推崇。如此，受最高精神支配着的凡夫，哪个能敌过它神奇的魔力呢？于是我们便有如下结论：名利名利，有名就有利，有利就有名，名利相随，遍布天下，诱惑众生。但它仅是云际的彩虹，身边的轻风，只能静静感知，独自享受，不可执着地拥有，更不能捧于手掌玩亵。否则，你就会走火入魔，化为妖孽，直至最后连同精神一起消失。

      追求名利是凡夫必然的，一定的鼓励是众生必要的。物质基础是一般人不可或缺的，精神的目标则是任何人不能放弃的。没有兴奋不成，生命不会激动更不行，但兴奋也吧，激动也吧，人一旦时时处于一种被名与利双重刺激的地步时，那它的生命质量与层次也就值得怀疑了。

    想着想着，看着台上那位正慷慨激昂发言的教师，我暗暗地笑了：人，原来就是这样的一种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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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9、8

特此声明：此文绝没有对什么人隐射讥讽之类意思，只是借事谈理而已。如有得罪，还望宽恕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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