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姜汉忠

最近，有关谷歌扫描作家作品并将其收录自己数字图书馆一事出现了两个新情况。据中国网报道，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下称“文著协”）将在十二月下旬与谷歌举行第三轮正式会谈，备受外界关注的谷歌侵权扫描清单也将正式公布。人民网报道，法国巴黎地方法院十二月十八日判定，支持马帝尼耶集团下属三家出版社向谷歌索赔三十万欧元。

看到两个消息，有些人也许会欢呼雀跃，“这一司法判决无疑将对世界其他地方反对谷歌图书馆的声音以鼓舞，包括中国”。法国法院的判决来得真是节骨眼儿，对谷歌与文著协的第三次正式会谈或多或少会产生一些压力，就是增加文著协的谈判筹码也未可知。

其实，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此前谷歌推行数字图书馆的计划在其发源地美国同样遇到了强烈挑战。发起挑战的不仅有美国作家协会和出版商协会，就连美国版权局、联邦贸易委员会和司法部都对谷歌不依不饶。不仅如此，美国纽约地方法院法官也坚定地表示，不单要衡量谷歌与上面两个协会之间订立的和解协议是否对出版商和作者公平，还需考虑整体社会的公众利益是否受到损害。这也是美国版权法立法之宗旨——促进公共福利的发展，而非奖励创意工作。即便如此，谷歌在与文著协会谈的时候依然是态度强硬。新华网报道，谷歌代表在与文著协第二轮会谈中表示，谷歌“非常尊重版权”，没有侵权，面对事实，谷歌矢口否认。不仅如此，谷歌还玩儿起了文字游戏，说什么谷歌最近与美国作家协会和出版商协会达成的和解协议修订版原文中，没有“赔偿”和“补偿”等说法，他们用的是所谓“现金支付”。

写到这里，我不由想起了十年前举世轰动的一件事。当年事件的主角是生产笔记本电脑的东芝，也是一家跨国公司。据千龙网报道，一九九九年年初，美国两位东芝个人电脑用户提出集体诉讼，指控东芝笔记本电脑软碟机控制器的软件功能有瑕疵，导致资料写入软碟片时遗失、损坏。接到这一指控，东芝公司一方面声明从未发现原告提出的瑕疵，另一方面决定与原告方庭外和解，以免被陪审团判罚巨额赔偿。按照美国法律，这种情况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根据和解书规定，东芝公司将向全世界合法用户提供软件补贴或硬件解决方案，这将使东芝公司损失十点五亿美元。该公司公布说，二〇〇〇年三月开始接受赔偿申请、当年六月领取赔偿的时间表。后来有消息说，这个计划已经开始实行，每个消费者可以得到的赔偿，大约在三百美元以上。

东芝的产品广销于世界各地，不仅有美国，当然也包括其近邻中国。令人费解的是，东芝公司仅在中国网站刊登一则英文告示 ，为避免中国出现软盘控制器这样被指控的事情以及维护对东芝产品品质和东芝顾客满意度的承诺，东芝现在向其用户免费提供软件补丁云云，可是有关赔偿问题却只字不提。广东省消费者委员会的一位人士指出，在中国实行类似美国的赔偿很难，因为按照中国现行的法律，赔偿的前提是产品对消费者已造成损害，不仅如此还要充分举证，然后才能针对不同情况作出具体赔偿方案。事实果然如此。新浪网报道，北京、上海有六位用户集体起诉东芝公司，东芝公司只是给他们寄去了相关的软件，毫无庭外和解的意思。时至今日，没有看到任何有关东芝公司赔偿中国用户的消息。

跨国公司的产品给用户造成损失，用户享受的待遇却有天壤之别。不论是日本的东芝还是美国本土的谷歌到了美国就格外“老实”，宁可花巨资庭外和解，也不愿意把事情弄大。到了中国，他们则换了一副面孔，任凭你怎么说，或寄光盘了事，或拒绝承认侵权。跨国公司之所以胆敢如此，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法律对维护我国消费者的权益还不够方便，力度还不够大，对侵权的打击还不够严厉。正是有了法律这个保护伞才使得东芝公司如此厚此薄彼。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如今国人再次碰上跨国公司侵犯中国人权益的行为。面对跨国公司，美国人不仅有作家协会和出版商协会出面，还有相关的政府机构以及法院为其撑腰。新华网报道，法国总统尼古拉·萨科齐宣布称，他的政府将投资七点五亿欧元数字化扫描法国的国家宝藏，发誓要在怀疑美国的谷歌的数字化动机的同时保护法国的遗产。在美国和法国这样版权意识很强、知识产权法规健全的国家，跟跨国公司“叫板”尚要如此众志成城，更不用说法制有待完善的国家和地区了。

对中国而言，要避免东芝、谷歌这样的侵权案件重演，有三个措施不可缺少，一个是完善法律法规，比如采用举证倒置原则，比如让侵权嫌疑者提供没有侵权的证明，再比如加大侵权赔偿数额，这样侵权者，特别是国际侵权者就会在侵权发生前三思而行，望而却步。令人高兴的是人大常委会已经通过侵权责任法，将于明年七月一日施行，这标志着我国公民合法权益的维护将上升到一个新的层次。第二，执法到位。一旦判决生效，就要百分之百地执行。要做到这一步，诉前财产保全申请程序要更有利于被侵权者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这样可以有效地避免原告胜诉时拿不到应有赔偿的情况发生。还有一个措施，遇到国际大公司侵权，相关部门要齐心协力一起应对，仅仅让一个成立只有数月、会员只有区区数千人的文著协出面是远远不够的，是很难打胜这场维权持久战的。

二○○九年十二月卅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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