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击穿心脏前的那一刻我也会找,刀子剜下双眼的那一刻我也会找,我爱的人或爱我的人弃我而去时我也会找。我就这样,为了一个虚无、一个转瞬即逝的梦靥或念头,一个大脑中燃起的又突然熄灭的火花,一种在血液中流淌的突然发热又突然冷却的欲望和冲动,而这样夜不能寐、饥不择食的去找寻它。我知道它仅仅是我无法忆起的、突然丢失的灵感而已,可我却感到失去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就像一本书失去了最精彩的最重要的一章,就像火车的一节车厢在奔跑中脱了节,因为它的消失,我感到生命因此要停止,生活因此而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也许那一念根本就不值什么,根本就没有什么思想和审美的意义,但我却清醒地意识到,我的大脑中丢失了一部分记忆,甚至我能想起它这些天来在我脑海中一直折腾着、翻着滚儿的,可我不知道,它却乘我忙乱的时候伺机溜掉了,从我的脑髓钻出来,嗖——嗖——地沿着我的脑际和发稍跳走了。我后悔自己太大意了,如果自己勤快一点,谨慎一点,拍一拍脑门,或者拿起笔来警告它一下,或者干脆把它囚禁于纸的方格之中,任凭我大脑怎样松懈防守或者偷懒睡眠,它都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来到我的眼前和手边。可现在一切都是来不及了,后悔没有用,自责更没有用!
这一闪即逝的已成了永恒,成了永远无法找回和弥补的遗憾,这遗憾对我而言是巨大而深重的。
我知道它不是山路上的杏花、悬崖上的桃花,不是月下的柳影,不是清泉水旁的女子,不是……它虽然没有物质的可以触摸和感受的形状,没有臭觉和味觉可以感知的色泽和气味,但我明白,它曾经是一个存在,一个真实的弥足珍贵的存在。可是这个存在,却突然间在我的大脑中消失了,无论我怎样悲伤和痛苦都无法追悔了,即使用世界上所有美好和珍贵的东西都是无法换回的,是再多先进的科技都无能为力的。我知道即使神与上帝,主宰生命一切行为的神都无法挽回这个现实了,我的绝望比死都害怕,谁能帮我找回刚刚过去的思想状态。
我打开灯又关掉灯;
我穿好衣服又脱掉衣服;
我点燃一支烟又把它揉灭;
我走出房子又折回来;
我倒出了皮包中的所有东西,一遍遍地寻找,印象中我是用笔记下了它的点滴;
我在垃圾桶里、废纸篓中搜寻,我展开一张张书写过的废纸,又一张张地揉成一团;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手足无措不知该干什么好!
我深夜从平房赶到楼房,在书房里找,我想那一个灵感是我在读一本书时产生的,我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可桌上的书一页都读不进去,书的旁边有一沓稿纸,稿纸上卧着一行字,一个个像死了一般,我认不出它们,更感受不到其中包含的情感了。
我找不到我对它的一丝半迹的记载,我小声地问同事是否见着了,我担心同事在痴想什么时无意地撕碎了,比如她痴痴地想着离婚,痴想着她愤恨的某一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或者痴想着她的彩票的时候……我期望从她口中获取一点希望,但是她只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的干其它事儿去了,我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我的可怜与神经质。
我想它可能是我是想念妻子时产生的,我想摹仿当时的心情,我想因此而找回我的灵感,我想它的产生总会有个缘头的。
我想可能是在厨房里做饭时产生的,于是我跑进厨房,摹仿做饭时的样子,系上围裙取出面盆、打开煤气灶、取下刀……可差点让刀切了手指头,煤气没有打着又差点中了毒……。
我想可能是在月下散步时产生的,在那个郊外的路上,在晚风中,我想可能是因听见了玉米地里那一声接一声蛐蛐的鸣叫时产生的,可当我散步走到那片玉米地旁时,什么也没有忆起,那一只蛐蛐早已不再……
我想可能是在琳琅满目五光十色的商场里闲逛时产生的,一定是看到电梯上那位红发裸背的女孩时产生的,可当我再次到那个商场、那个电梯上时,也没有能再见那位红发裸背的女孩……
我想我可能是上公共厕所时产生的,一定是在恶臭难耐、看到泔水中蠕动的虫子时产生的,或者是看了墙上的图画或性病广告时产生的,当我又去上厕所时,发现墙上有了新的图画,一团一团的苍蝇把我围住不放……
一切都是徒劳,什么也没有回忆起。
为了这一念,这一转瞬已逝的灵感,我已神情苍白、胡子拉茬、面目全非了。我不知道该去求谁,谁又能让我回到过去那一刻、大脑中产生灵感的那一刻。
天哪,谁也帮不了我。
我该怎样去找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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