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炉子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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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大多数城里人呆在有暖气供应的屋子里,那么现在的农村是怎么取暖的呢?我估计多数人家跟我小的时候差不多,那暂我家就是烧炉子和火炕过冬。
记忆中我家最早用的是方形的铸铁炉子,也就是阿成说的“别气克”,放在地当间儿,用一节节铁皮砸的炉筒子连着伸到屋外。这种炉子墩实、笨重,后来改成了粗铁做的圆形炉子,由屋中央挪到墙边,炉门开在外屋,省得掏灰时弄得屋里暴土扬尘的了。
每天还没亮的时候,我爸起来生炉子,我妈抱柴禾做饭,我和弟弟妹妹躺在炕上的被窝里还在睡觉。
大点儿以后我也学会了生炉子:将炕梢墙上烟插关拉开,下地拿煤铲子掏出炉膛里的灰(没烧尽的煤核挑出来接着用),底下放半下儿干草或苞米叶子,再用劈好的木块儿或小杆将炉膛填满,用火柴点着软柴禾,很快木头被引燃了,火头儿起来后,倒一撮子煤块儿,盖上一圈炉盖儿,坐上灌满了水的水壶,这炉子就算点起来了。引炉子必须用 “好煤”——煤块儿,要不不着,烧起来以后就可以填碎煤渣或拿水拌过的煤面子了。炉子一着起来,有时能把炉筒子给烧红了,屋里很快就热乎起来,窗玻璃上结的白霜一点点儿地化开,水珠像小虫儿一样往下游动……
炉子既可以烧水也可以坐上锅做饭,还可以在炉盖子上烤大饼子、馒头片、土豆片吃。
引一次炉子烧一天,每次填煤的量不能加得太多,那样会把火给压死。屋里烧得够热了,用湿煤将火压住,让红红的煤在底下阴燃着,若让它再旺起来只要拿炉钩子轻轻地捅捅上层的煤、透透气,火苗呼地就蹿起来了——不能把“煤层”捅散了架,那就得重新生火了。炉子若是不爱着,可以用炉钩子从底下透透炉篦子,让烧透的灰落下来,也就是通风送氧助燃的道理。
临睡之前,我们把溻湿的鞋垫从鞋里拽出来放在炉筒子的末端烘干,洗过的衣服在外头冻得像“袼褙儿”一样拿进屋来晾在吊炉筒子的铁丝上。
炉筒子里的烟灰厚到一定程度要打一打、通一通,否则炉子就不好烧了,一个冬天至少要打扫两遍。
打炉筒子的时候,我妈用毛巾把头包上,站在凳子、柜子上一截截地往下卸炉筒子,我一截截地地捧到外面,竖起来往出磕打烟灰,用苞米杆或条帚清理内壁。这活儿很埋汰,通常得弄一身黑灰。
炉筒子要按原先的顺序装回去,即使这样有时也很费事,装不好、对不上牙口就拧歪了,连在一起就摇摇欲坠。我帮妈干过这活儿,印象很深。
炉子在我家一直存在到1988年盖新房,屋里安上了土暖气,暖气片代替了炉筒子。这虽是个进步,但锅炉仍得由我的爸妈起早来烧。
父母的年岁越来越大了,这种取暖的方式也太苦了,所以我就想啥时他们能住上楼,不再吃这个苦呢?
1992年我家离开了农村老家搬进了城里,但仍买不起楼,住进了一溜平房里,取暖又退回到点炉子的年代。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四年,直到1996年,在我爸我妈六十岁的时候他们才住上了楼,彻底地告别了炉子。
一个人的成长在早年吃点儿苦不是坏事,所以我觉得我们这代人还是有福的。可是,我爸我妈他们那代人,大半辈子净吃苦了,做晚辈的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让他们过上幸福的晚年。
可是,老天没给我妈更高的阳寿,好日子刚刚开头儿就派来癌这个魔鬼,妈跟它斗了九年之后撒手西去了——今天是我妈的七年忌辰,祭上这段文字追思我那远在天国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