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早醒得也早，想起四年前写下的文字：

醒来才是下半夜两点多，按古时的算法该是啥时辰？大概应是刚刚丑时吧，反正明确的一点就是，又失眠啦，肯定是睡不着了——依稀记起刚做的梦：

……公司来审查我设计的配电柜图纸，我自信地对他们说，你们只要监督制做安装过程就行了，我设计得绝没错……打开一排排柜门，电气元器件整齐地排列着，线路板的连线十分规矩……怎么样，现在的工程师冒牌搀水的太多，咋能比得上我们从前的工程师？这就象老年间上过“国高”就跟现在的大学差不离儿一样……一个贪官坐在椅子里，脚前放着一个类似选举投票用的箱子，一个个他的员工从他面前经过，很不情愿地往箱子的缝隙里塞存折，如果少于三个，他就会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少送钱给他的人：“咋的，不想干啦？”那人赶紧补上少交的钱数。我觉得自己是客人，又不直接归他管，就从他面前走了过去。他斜着眼睛盯着我，一脸的凶相，这时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冲他耳语了点什么，他才转怒为喜……他拿出一张彩图，是他的工厂园区平面布置图，得意地向我吹嘘着他的业绩。他很为自己的手笔而洋洋自得。我觉得他也确实是个能人，只是刚才的贪婪过于赤裸裸，叫人接受不了。他大咧咧地说，这才叫真实呢，其实很多人的内心都是这样，别看一个个都装得跟正人君子似的，我和他们不同的只是将他们要掩藏的直接暴露出来，我是光明磊落的，不怕让人看。你说是他们的虚伪好呢，还是我的真实好？都一个样！我没美化自己，也用不着！……

闭着眼躺在床上，脑子里盘旋着随机的念头，期待着有灵感的火花迸现。似乎老长时间流过去了，却没见有价值的东西出现。唉，与其这么睁眼到天明，还是起来看看书吧。悄悄地爬起来，小心谨慎地将台灯从写字台移到外屋，如小偷儿一般怕弄出声响惊醒熟睡的女儿——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女儿睡得死着呢，怕是打个雷也不会醒。我揿亮台灯，卧在沙发里，看的是高尔基的《童年》。逐渐地，我就沉浸在阿辽沙的氛围当中去了……

那么坚强的外祖母在大火面前毫不畏惧，冲进火里抢救硫酸盐，却如同小孩儿一样害怕小小的蟑螂。她是那么善良，是个亲切和气的老太婆；她又是那么迷信，将生活里的所有烦恼向主诉说——正是这种对上帝的虔诚，使她能在艰难的环境中保持乐观。她一个大字不识，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俄罗斯妇女，我觉得她是那样真实地站在我眼前。性格爆躁的外祖父，虽然表现得非常凶狠，但内心深处也有着遇大事手足无措的软弱。如果不是生活的烦乱（他那俩不成器的儿子、不让他省心的女儿）改变了他的天性，他也会教小孩子认字读诗书，内心里对不听话的女儿也还是心疼的。可怜、苍老、眼睛快瞎了的老格里高利，活跃聪明却早夭的小伙子茨冈……这些个人物跳动在我的脑海里，活生生的进入了我的世界。

外面传来一个醉鬼呕吐的声音，他干嘛要喝那么多酒、自己找罪受呢？又有两个声音响起来，带着明显的醉意，半天也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些啥。这些声音把我从俄罗斯的世界里拉了出来，不过还有点疑惑——也许这就是俄罗斯的情景呢，俄罗斯不也盛产醉鬼吗？这种喝到天亮的情形肯定更不鲜见。

我起身望望窗外，天还墨黑着，每扇窗口还睁着黑黢黢的大洞。俄罗斯的情绪还未完全飘散，它们一丝一缕地涂抹着那些沉睡着的冰冷枯燥的混凝土楼房，使它们模糊了直角和直线，但驱不走我脑海里俄罗斯夜下的土木屋印象。几个人影拉成横排在路上很快地走着，是起早锻炼的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们边走边交流着各自的家长里短。学校院里做早餐的房子已亮起了灯光，门开处便是一团热腾腾的蒸气。食杂店还关着门板，旁边的洗衣房也黑黑的，那儿有几个很年轻勤快的女子经营着她们的生意，此刻她们一定还在梦乡，蕴集着一天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