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梁振华同窗已近六载,虽然他常常做些出乎我意表之外的事(例如他就一反文科生“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古训,‘雅’好足球),但哪一次都没有这次“性质严重”,而事实又确实如此——还是在读研究生的他将自己的论文随笔集放在了我们面前。
《枫林冷雨》共收有八组文字,以第一辑最见功力。就我所知,人文知识分子在中国的历史与命运一直是梁振华在读研期间的关注重心所在,这里所收的两篇论文梳理出了人文知识分子生存形态的历史流变过程,并对其当下的角色定位予以分析。众所周知,知识分子问题是近年来学术界的焦点问题之一,当传统士大夫赖以安身立命的社会及文化基础已经不复存在,当代知识分子如何重新确立自身的价值体系就绝不再仅仅只是一个学术话题,它的提出对每一个人文学科研究者都是无可回避的拷问:在特定的历史语境中,我们应该发出怎样的声音以及如何发出自己的声音。正如书中所指出的那样,当社会仍处于不确定的转型期,知识分子对自我角色的选择与定位过程就不可能结束,也正因如此,对这一漫长历史过程的反思与梳理方尤显其重要性。毕竟,拥有了面对自身的勇气,才有可能从日趋复杂的分化现象中剥离出问题的本质,从而作出自己的选择乃至承担。
辑中另一颇见功力的文章是探讨文学与电影的互映与互动之关系,与此理论探讨相关联的是书中收录的大量影视评论,显示出作者进行跨学科研究的一份“野心”。研究者的大忌之一便是由于过分关注理论问题的分析而相对忽略了书斋外的现实问题,久而久之,更可能由此丧失介入现实的热情而使学术研究成为象牙塔中的自娱游戏,而本书作者的广泛兴趣显然使他避开了这一学术误区,以开阔的学术视野为其今后的研究开拓了多种发展的可能性。近年来,大众文化的研究业已成为一门“显学”,而因为其与现实的紧密联系,它所要求于研究者的就不仅仅是学识上的储备,才能从不断变化的文化现象中及时而敏锐地把握住现象背后的“问题”。归根结底,所谓文化研究应该有这么一个“朦胧”地带,既是文化意义上的社会批判,也是社会学意义上的社会介入。
书中的第二辑“七十年代气质”收录了作者对近来的一些文化热点问题所发的见解,其中《七十年代气质》一文颇为特殊。作者以七十年代生的立场回应了外界对于这一代人的种种批评,并对这一代人的精神气质进行了自己的描述与把握。而由于这种把握与描述是建立于个人的精神体验之上,姑且不论其是否准确全面,至少谁也不能否认其真实与真诚。辑中其余的文字以社会人生为关注对象,一以贯之地表现出游走于书斋内外的学术思路。
如果说学术论文所表现的是一个学人的专业素养与胆识的话,那么随笔性的文字是最能展示其才气性情之作。这类“小”文字看似出之平易,但其魅力则全靠作者对于大至人生小至一本书的感悟是否独特。书中所收录的这类文字数量不少,例如“夜读”辑中的评论性文章;“岁月寻访”中的游记类及回忆类作品;,“血性的尊严”中由观足球而发的性情文字及为师友画像的“足音”一辑。同样稍属特别的是最后的“生活在别处”及附录的《渴望的黄土地》,这是作者于从事学术研究之外的创作性文字,包括“类”小说及为电视专题片所撰写的解说词。当习惯了理论性很强的写作方式,要换一种思维方式与话语方式进行更依赖于感性的文学创作绝非易事,作者的这类尝试也因此而尤觉难能可贵。
我常常怀疑对于他人,我们究竟能了解什么又能了解多少,毕竟,有些经历与记忆是无法与他人分享的,然而我们似乎又无法放弃这种也许只是徒劳的举动。对于梁振华而言,他也许更想通过文字来建立一种理解的可能,如果你已为这本集子的文字所吸引,那么也不应该错过作者的后记,这类“私语”性的文字将是你了解他的捷径之一。
北方的早晚,秋意已经相当浓了,虽然怕人讥我恋家,但看到秋日的天空,还是想问,今秋的麓山是否枫红雨冷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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