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古事135.秦拔楚郢
(2016-04-30 07:2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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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笔记《资治通鉴》 |
【周纪篇之六十二】时间:战国后期(公元前278年)。地点:楚都郢(今湖北荆州市江陵西北)。人物:白起、楚顷襄王等。古事:秦将白起率军深入楚国腹地作战,攻取了楚国都城郢。史称“秦拔楚郢”。
读文
原文:秦大良造白起伐楚,拔郢,烧夷陵。楚襄王兵散,遂不复战,东北徙都于陈。秦以郢为南郡,封白起为武安君。(原文见《资治通鉴•周纪四》 公元前278年)
译文:秦国派大良造白起进攻楚国,攻占郢城,火烧夷陵。楚顷襄王的军队四散,于是不再迎战,把国都向东北迁到陈地。秦国以郢为南郡,封白起为武安君。
叙事
公元前279年,秦昭襄王与赵惠文王在渑池(今河南渑池西)会盟,秦、赵两国之间暂且言和,秦国便派大良造白起率军大举向南攻楚。当时,楚国政治腐败,国势日衰;又有一部分兵力随庄蹻远征入滇,守备薄弱。针对这种情况,白起采取直捣楚国统治中心地区的战略方针。他们沿汉水东下,先攻取汉水路段要地邓(今湖北襄樊北),推进到鄢城(今湖北襄樊市宜城)下。鄢是楚国别都,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鄢失则郢危。楚调主力在此防守拒秦。秦军在强攻未克的情况下,改用水攻。遂于鄢城西筑堰拦水,引水灌城。很快使鄢城成为水泽,楚军民溺死者数十万,秦军占领此城。
取鄢后,白起休整部队,补充兵员,同时将秦之罪人刑徒迁徙到所得楚地,充实后方,从而为下一步攻郢作准备。郢为楚国国都,其地西有巫巴之险,北有桐柏之固,南控湘黔,东制吴越,据江汉咽喉之地,昔有楚因“都郢而存,去郢而亡”的说法。公元前278年,白起挥军直抵郢,一举攻破楚都郢,楚顷襄王兵败后,向东北溃逃,迁都于陈(今河南淮阳)。白起军随即西取西陵(今湖北宜昌),焚毁楚先王宗庙所在地的夷陵(今宜昌东南),以绝楚人复其故土之心。然后,又攻取竟夷(今湖北潜江西北),直至安陆(今云梦、安陆一带),南攻至洞庭湖边,夺得楚大别山以西的江汉地区,并在新得楚地置南郡(今湖北中部地区,治郢),委任官吏治理。由于白起作战有功,被秦昭王封为武安君。
读后随笔
秦拔楚郢,即秦将楚的老巢端了。这样说来,秦国下了狠手,使楚国受到重创,其领土大片丢失,其国势趋于倾危,再也无力与人争天下。而秦国则进一步解除侧背威胁,可以集中兵力,东攻韩、魏,使其兼并诸侯的东进战略向前推进了一大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早在227年前,秦国在楚、吴之争中,却坚定地站在楚国一边,为楚复郢都帮了大忙,发挥了重大作用,在楚国留下了好的名声,人们常常津津乐道,曰:“秦助楚复郢”。一个拔郢,楚人痛恨;一个复郢,楚人感激。两相对照,不是颇具讽刺意义么?
周敬王十四年(公元前506年),吴国大举出兵攻楚,楚都郢沦陷。“(楚昭王)十年冬,吴王阖闾、伍子胥、伯嚭与唐、蔡俱伐楚,楚大败,吴兵遂入郢,辱平王之墓,以伍子胥故也。”(《史记•楚世家》)吴军占领楚都郢后,自上而下,按尊卑顺序,分别住进楚王宫和令尹、司马等官员的府第,意在全面接掌楚国政权。此时的楚昭王逃至随(今湖北随州),无力单独扭转败局,只好派大夫申包胥赴秦求救。申包胥入秦,初未获允,乃七日不食,日夜哭于秦廷,秦哀公为之感动,答应出兵救楚。次年(公元前505年),秦哀公派以大夫子蒲、子虎为将,率战车500乘,出武关,过申县,与楚大夫子期部会师于稷(今河南桐柏),大败吴王弟夫概军于沂邑(今河南正阳县境)。与此同时,散而复聚的楚军又在军祥(今湖北随州西)击败吴军。秦军纵横于方城内外,楚军出没于汉水南北,同时,申包胥、王孙圉等又发动楚人不断袭击吴军。七月,为解除南下进军的后顾之忧,秦、楚合兵击灭唐国(今湖北随州西北)。接着,秦、楚联军又先后在糜和公堶之溪(今湖南岳阳东)大败吴军,吴王弟夫概自沂失败后,趁机归吴自立为王。越国也乘吴长年暴兵于外,国内空虚之机,进攻吴国。吴王阖闾见前方大势已去,后方大患日烈,当即命全军撤回吴国。九月,在秦国的大力援助下楚昭王自随返回了郢都,再度执掌政权。
秦拔楚郢,是楚都又一次大浩劫,激起了楚人的无比愤慨。当时的屈原,就是怀着这种愤慨心情,写下《哀郢》的。《辞海》上说,《哀郢》是屈原离开郢都,浮江东下,怀念家国的哀愤心情,反映了作者对楚国腐朽贵族势力的痛恨。现代研究者多据王夫之《楚辞通释》之说,认为篇中所写屈原离郢之事,是在楚顷襄王二十一年(公元前278年),秦将白起破郢之际。屈原《哀郢》之赋,其辞原文如下:
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出国门而轸怀兮,甲之朝吾以行。发郢都而去闾兮,怊荒忽其焉极?楫齐扬以容与兮,哀见君而不再得。望长楸而太息兮,涕淫淫其若霰。过夏首而西浮兮,顾龙门而不见。心婵媛而伤怀兮,眇不知其所跖。顺风波以从流兮,焉洋洋而为客。凌阳侯之汜滥兮,忽翱翔之焉薄。心絓结而不解兮,思蹇产而不释。将运舟而下浮兮,上洞庭而下江。去终古之所居兮,今逍遥而来东。
羌灵魂之欲归兮,何须臾而忘反。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远。登大坟以远望兮,聊以舒吾忧心。哀州土之平乐兮,悲江介之遗风。当陵阳之焉至兮,淼南渡之焉如?曾不知夏之为丘兮,孰两东门之可芜?心不怡之长久兮,忧与愁其相接。惟郢路之辽远兮,江与夏之不可涉。忽若去不信兮,至今九年而不复。惨郁郁而不通兮,蹇侘傺而含戚。外承欢之汋约兮,谌荏弱而难持。忠湛湛而愿进兮,妒被离而鄣之。尧舜之抗行兮,了杳杳而薄天。众谗人之嫉妒兮,被以不慈之伪名。憎愠惀之修美兮,好夫人之慷慨。众踥蹀而日进兮,美超远而逾迈。乱曰:曼余目以流观兮,冀一反之何时?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忘之?
译文:天道不专反复无常啊,为何使老百姓在动乱中遭殃?人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正当仲春二月迁往东方。离别家乡到远处去啊,沿着长江、夏水到处流亡。走出都门我悲痛难舍啊,我们在甲日的早上开始上道。离开旧居,从郢都出发,前途渺茫,我罔然不知何往。桨儿齐摇船儿却徘徊不前啊,可怜我再也不能见到君王。望见故国高大的楸树,我不禁长叹啊,泪落纷纷象雪粒一样。经过夏水的发源处又向西浮行啊,回头看郢都东门却不能见其模样。心绪缠绵牵挂不舍而又无限忧伤啊,渺渺茫茫不知落脚在何方。顺着风波随着江流漂泊吧,于是乎飘流失所客居他乡。船儿行驶在滚滚的波浪之上啊,就象鸟儿飞翔却不知停泊在哪个地方。心中郁结苦闷而无法解脱啊,愁肠百结心情难以舒畅。将行船向下顺流而去啊,过了洞庭湖又进入长江。离开自古以来的住所啊,如今漂泊来到东方。我的灵魂时时都想着归去啊,哪会片刻忘记返回故乡?背向夏水边而思念郢都啊,故都日渐遥远真叫人悲伤!登上大堤而举目远望啊,姑且以此来舒展一下我忧愁的衷肠。可叹楚地的土地宽平广博、人民富裕安乐啊,江汉盆地还保持着传统的楚国风尚。面对着凌阳不知到何处去啊?大水茫茫也不知道南渡到何方?连大厦荒废成丘墟都不曾想到啊,又怎么可以再度让郢都东门荒芜?心中久久不悦啊,忧愁还添惆怅。郢都的路途是那样遥远啊,长江和夏水有舟难航。时光飞逝的使人难以相信啊(另:神志恍惚地仿佛梦中不可信啊),不能回郢都至今已有九年时光。悲惨忧郁心情不得舒畅啊,怅然失意满怀悲伤。群小顺承楚王的欢心表面上美好啊,实际上内心虚弱没有坚定操守。有人忠心耿耿愿被进用为国效力啊,却遭到众多嫉妒者的障蔽。唐尧、虞舜具有高尚的品德啊,高远无比可达九天云霄,而那些谗人们却要心怀妒嫉啊,竟然在他们的头上加以“不慈”的污蔑之名。楚王讨厌那些不善言辞的忠贤之臣啊,却喜欢听那些小人表面上的激昂慷慨。小人奔走钻营而日益显进啊,贤臣却越来越被疏远。尾声:放眼四下观望啊,希望什么时候能返回郢都一趟。鸟儿高飞终要返回旧巢啊,狐狸死时头一定向着狐穴所在的方向。确实不是我的罪过却遭放逐啊,日日夜夜我哪里能忘记它我的故乡!
郢,楚国古都城,在今湖北荆州市江陵西北。春秋时期,楚文王定都于此,楚昭王时曾迁都鄀、惠王初又迁都鄢,不久皆迁回郢。秦始皇时置南郡江陵县。楚汉之争时,项羽立临江国。西汉废国置郢县。王莽时改郢县为“郢亭”。东汉时郢县并入江陵,郢县遂废。以后几经变更,到公元1998年又复江陵县,其县政府驻郝穴镇。
现在所见的郢城遗址,位于荆州城郊外的东北处,距荆州古城约3公里。为公元前278年楚平王所建,是当时楚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郢城古遗址为土城垣,其平面呈正方形,周长5﹒5公里,边长1﹒4公里,总面积约2﹒3平方公里,城垣为黄土夯筑,高3—6米,基宽15—20米,面宽7—10米,城外有护城河,河宽30—50米、深达16米。城垣四周中间有城门,四角有烽火台(即炮台)。在城垣的东、西侧建有两座大碑,碑名为“郢城”二字。城垣西北角有一土台,俗称“庄王望妃台”。该城不大而规整,不高而雄伟,与西南方荆州古城和西北方楚纪南故城,并峙形同鼎足。城内曾发现楚国“郢爰”金币和秦汉“半两”以及战国、汉代的筒瓦、板瓦、陶器等遗物。唐代李百药一首《郢城怀古》诗,以“客心悲暮序,登墉瞰平陆”句,表达了他当时登上郢城故城的心情。九十年代末,古城垣上种了不少桃树,每到春季,这里繁华似锦,春意盎然,光观者可一睹古城的历史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