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琐记:花开富贵和微火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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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珮空归梅子文化情感 |
分类: 梅眼横飞(允许片刻挽留) |
摄影+文字:卫刘芳
庚子年年初疫情期间一个半月时间内我写了六篇日记,记载了一个五线小城居民的零星见闻,最后一篇标题是《庆余生,白云苍狗一时过》,提到SpaceX发射的星链卫星群在天空缓慢凝重飞过,隐喻着解禁后的一个纪念。谁知,时至端午节,SpaceX连载人火箭发射成功都快一个月了,部分地区因为疫情又得禁足起来。
“北京市旅行社只开放北京人游北京业务”;
“最新发布,这类人员无特殊情况不离鲁!”
以上是两则朋友圈新闻截图。好嘛,大家各自省内赛龙舟吃粽子,不要交叉感染互相碰瓷。
聂尔老师号召大家把日记都写起来。对,既然你们不忿别人的日记真实性。毛姆也建议过,著名作家固然写得有特色,但真实性还应该多看看平庸平凡的记载者的。
可泛善可陈的日子有什么可记?
端午节的前一个傍晚,我站在行人天桥上,凉风习习,而来往行人约等于无。就在两周前,为了繁荣经济出台的地摊模式还在热炒,大家摩拳擦掌进了一批针头线脑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我还琢磨着,要不要也去这天桥上练摊卖个耳环手链做个时代的弄潮儿,结果没几天就因为疫情取消夜市了,只好心疼那些手快囤货的弄潮儿了。
天桥四方景色不一。东侧高楼大荧屏上是国之重器钟南山院士在西装革履宣传防疫,难为他老人家了。南侧的楼外升降电梯在缓慢升降,不过是两个孤胆吃客在登顶楼食堂。西侧是一轮夕阳,像是面对难管理的孩子时进退维谷的家长,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半空。北侧桥下是红灯时的公交、电动车,归人把时间凝滞在这十几秒里。
整个人流量都没达到年前疫情前,大家已经养成了非必要不出门的原则。
想起小说《花开富贵》的一节。村民梁永胜年终赶着四头大肥猪到镇上,按旧例给镇长送年终会餐的食材,为了加秤出发前还猛力喂了猪食。结果,镇上换了新镇长,新镇长正好又在招待有权拨款的人物。猪不能按老历交接,憋不住开始卸货,一堆臭烘烘的“黄白之物”对梁永胜来说都是飞走的钱。于是,“四周晒暖阳的人们调集了全部兴致看梁永胜和他的四头猪”,这是一种心知肚明的幸灾乐祸。
“太冷清了,日复一日地看鸡栖于埘,牛羊走过,时光淡去,若是能有个热闹点亮一下眼前,是否,这样的一生,也就不会漫长得这么枯燥?”
这不仅是只能在土地里刨食的人心声,大概也是朝九晚五群工地打工群等无力攀爬人群的心声。
有个朋友刚才问我,你怎么还能保持对新鲜事物和人的好奇和探究。
我只不过是在做无力攀爬高度时对攀爬广度的一种拓展呀。确切地说,这种方式确实对丰富自己生活、思维、能力有用。
于是,我就像个彩色玻璃球,华丽滑行过大家视线,自然没有什么重量,但至少美过一刹那。而我自己也尽量延长了生命线。
自己的角色有时候就是牵猪行走的梁永胜,被人注目,有时候就是晒太阳的闲人,注目别人。些微的快乐隐藏在这些角色扮演细节里。
而那些借着疫情世界各地闹腾的人,想必是另一种牵猪人。
《花开富贵》的女主角红梅对旧爱挣扎过,但最终放弃了这个已经蜕变成一身官僚作风的旧爱。她把自己经营的饭店换回了旧对联:一沟风月留憨饮,二里山河尽春歌。
在俗世里,有所为有所不为,大概大家心里都曾经有过这样的行为准则,只是走着走着就厘不清为和不为的界限了。
但红梅,单纯就是觉得看不上旧爱了。她能为了旧爱游走于觥筹交错和打情骂俏中,但心里还残存有少年纯真和感性,还是理想主义者范畴,她没有臣服于壮年的成熟理性,成为旧爱的情人和助纣为虐者。
有什么样的现实,就会映射出什么样的乌托邦。这种坚守确实会发生,但对读者来说情节不够猎奇,像是故事高潮时突然思想品德老师开始授课。虽然觉得是人间正道,但难免令人有点怅然。也许乌托邦就是这样乏味,只有毁灭性的结局才令人有快感,记忆深刻,就像《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儿媳投江自尽,老妪恸哭于江边。
少年曾热肠,今日尚有灯。聂尔老师有一句这样小诗。
生活中有灯永亮,小说中微火阑珊,是写作者。反之是读者。
到底要不要毁灭性结局,快感重要还是微火阑珊重要?
于现实来说,我们希望是微火阑珊,永不绝望。
最近有个活动叫“降噪写作”,号召写作者“在喧嚣的世界面见,不忌惮外在风声,坚持独立思考,用文字记录真实,展露观点。”名门痞女著称的洪晃是联合发起人之一。
互联网让人清明也让人发狂,能让正义之剑出鞘,也稍不留神就会成为别有用心者的帮凶。能否甄别真假能否独立思考,已经成为一个判断人是否成熟理性的标准。大家要随时准备一杯冷水给自己醍醐灌顶,但嫉恶如仇的少年性情依然不能丢。
降噪活着,不易。
查资料时,发现侯小强和严歌苓有个对话。侯问严,相信你把自己故事写成传记,会比你创作的小说更精彩吧?严如是回答:我写小说很诚实,写自传会撒谎。
自己写自传会撒谎,会美化,所以历朝史官难当。
路过街头一个电力部门,大门紧闭,但是电子屏依然不眠不休地滚动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我站了一会才看完所有字幕。
这一个月莫名痴长八斤,感觉肉身沉重,唐僧感立现。买了跳绳、弹力带、小哑铃,加上原有的瑜伽球、瑜伽垫,又开始小范围健身。不妙的是,整柜子翻出崭新的健身内衣就有四件。
和三年不说话的朋友有事聊了几句,随手搜了一下他开会时的近照,敏锐地发现对方有了锻炼的痕迹。一问,果然有长跑和打乒乓球。看状态比十几年前好。
他说,一天不锻炼就气短心慌。
我说不是气短心慌,是内疚。
他说,对,是惶恐。
我们七零后,怕被健康抛弃,怕被思维敏捷抛弃,怕被时代抛弃,成为一具日渐垂垂老矣的躯壳。锻炼起来,写起来,挣扎着不要放弃自己。
王芳列出读书笔记,说去年一年读了40本,我心说,玛德哎真励志。于是给有锻炼痕迹的朋友留言:一起坚持锻炼,一起重新开始写。俩懒惰的射手,有了新的Flag。
大不了,就像诗人陈先发的《寒江贴》(节选):
笔头烂去谈什么千古愁我们渺小但仍会颤栗
又及,今日端午,食指头大粽子一个。想起先母,虽不擅长厨艺,也会泡糯米,蒸粽叶,冒着酷暑在院子里的厨房包粽子。吃完的粽叶会洗干净,捆好晾干以待来年。
手艺怕是会失传了,我完全没有这种劳苦服务的概念,不过是,穿了好看的一身,戴了好看的帽子,骑车去领回一袋子工会端午发的红枣,聊以庆贺。
路过一个女装店,发现它异于寻常地热闹,一堆女人在一大堆衣服布料前挑选,与周围店铺的冷清格格不入,我好奇进去打听折扣力度。
店员:这不是折扣,这是她们试衣服暂且放在这里。
生活处处露出残酷。铩羽而归。
摄影+文字:卫刘芳
2020年6月25日,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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