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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文学传说 |
分类: 独坐幽篁(偶尔装模作样) |
文/环珮空归*梅子
5
蝶衣见我依旧冥顽不化,一怒之下命人将我锁在房间内。她知我的心性,在所有门窗上加上了薄薄的封条。
“若有一条破裂,就表明你决心与我和樱树决裂。”蝶监视着侍女小舞与小紫张贴这些白底黑字。
我自然不能去破它们,朝夕相处二十年。虽发嗔口口声声要回家,可是,从记事起便一直在伊花宫。我的家就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别无选择。
那么,我是谁?
问过他们,都摇头不语。师父说,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心有魔,瑶池是十八层地狱;心生善,万物可起死回生。
那么,我是良善之辈么?
为什么会对自己起了疑心。善不是拿来炫耀的,它只在不经意间送出,只有受的人才明白。善原是这般的让人欢喜,彼此都是,无论授收。
最大的善,是不能言谢的,那是亵渎,这就是所谓的大恩不言谢。
“大宫主,三宫主一贯有心疾,这样关个仨俩月的,怕是她狂症要发作了。”小紫见我神色恻然,想替我求情。
蝶衣对墙而立,半晌不语。
八重樱似有不忍,但看了下蝶衣肃然的脸色,也扭身面墙。
墙上是我的涂鸦——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先天有心疾,发作时,痛不可挡,常在宫中狂奔。师父怜我幼小,每每跟随抱起,以掌运气输入我体内。这救命之气年年也耗得她些须精力,次次憔悴月余。
也曾访得一偏方,多方配制,可惜尚缺一味——挂剑草。
这挂剑草,据说是春秋吴国季札感谢徐国徐君的款待,在徐君故去后,不负心诺,挂在徐君墓前。后墓前遍生一种草,此草一横一竖,状如挂剑。
只是传闻,没有人见过。我只能服用这少了一味的偏方,心疾还在,到底是次数少些罢了。
那年,师父内忧外患,心力憔悴,一病不起,长辞于世。而我因病从小吸纳过诺多她的元气,愧疚不已,从此旧疾未去又添新疾。
两相发作,功力不可控制,便要遇门破门遇窗破窗。师父一去,谁能再抱住我。
再抱住我说,乖,不怕,所有的病都是孽,孽还完了,宝宝一定会好起来的。
6
师父入葬,她的棺木消失于一层层土下。
想起养育之恩,想起今后诺大宫内,再无人这样慈祥对我,浑身开始发热,无数股气流在体内乱窜。
披麻带孝的众人,见我突然脸色发青,面面相觑后,一拥而上,想按住我。
可是,我眼前只有广袤的大漠,风沙起,风沙落。有人举着战戟砍杀,血,血。我猛然拔地而起,乱掌乱脚击打阻拦的人。
众人知我狂症一贯如此,怕出手伤了我。终被我突出包围。
有很大的雨,我眼前只有红色,身上只有痛。一路奔,荆棘挂破了衣服,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被痛逼到哪里去。只是一味的跑。
在荒山上跑,在树林中跑,在田野上跑。天罗地网,没有出口。
直到被什么东西绊住,筋疲力尽,我一下失去了知觉。我确实想就这样永远的安睡下去。
也许有一个世纪之久,我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山洞,顶上有蜘蛛网,不远处有堆火。我很冷。看身上盖的袍子,不是自己的。
“醒了?”有人从角落里站起。
“你是谁?我在哪里?”我下意识的往后躲。沙漠里那些死尸呢,到底谁是胜者。我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那人见我害怕,又坐下去,茫然的抬着头。“你差点将我的胸撞出个窟窿,不记得了?”
我摇摇头。
“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他没有看我,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茫然的眼神好像在想什么。
走到他面前,仔细看他面庞,他有狭长的丹凤眼。
“我脸上被人用刀划破了才怒奔的,你没看到么?”我盯着观察他表情。
他是扭头看了我一眼,准确无误的看了我的面颊一眼,可是什么也没说。
彼此沉默了一会,山洞里只有火苗跳跃的哔唆声。
“你的眼睛。”
“是,我的眼睛,看不到你的伤痕。”
他看不到我的伤痕,因为我的面颊依然光滑如玉。我只是想知道他眼睛的状况。
这茫然,让人心悸。这茫然,无视任何美丽和丑陋。他感觉到的是体温,他听到的是风雨雷电和所有的声音。
唯独看不到亲人和爱人还有仇人的五官。
这么好看的一个瞎子。我在火光下,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无限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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