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鹅

张伟

英国地处高纬度地区，不仅气候凉爽，而且昼长夜短。纽卡斯尔位于英国北部，更是如此。晚上10点多才黑天，早晨4点多天就亮了。我们时差还没倒过来，早上4点多就醒来睡不着了。勉强熬到6点起来，与几位同伴一起出去转转看看。

我们来到纽卡斯尔联队体育场后边的圣詹姆斯公园。园内绿草如茵，树木郁郁丛丛。与公园外的马路一样，公园内的道路湿湿的，非常干净。以前经常听人说，有的地方穿皮鞋走路，一周不用擦鞋，皮鞋仍然很亮，一点土也没有。我有点不太相信。这次，我相信了。路面一点尘土也没有。

公园内有一处小型湖泊。远远地，我望见有一只白天鹅站在湖边，旁边有一群大雁慢慢踱步。不远处的湖面上，还有两只白天鹅在水中游来游去，几只鸳鸯来回穿梭。如此美景，岂能错过？我打开摄像，记录下这美丽的风景。

记得前段时间去国内某处动物园，看到黑天鹅、白天鹅在水中游戏，驻足观望良久。那里的天鹅是在网的遮盖下活动的。水面的上方有一张大网，防止天鹅飞走。天鹅离着人远远的。人们一靠近，天鹅就游走了。虽然不能近距离亲近天鹅，也已经不错了。能在十几米、二十几米的距离上观赏天鹅，足矣。比起在鄱阳湖用长焦镜头远距离地观看天鹅，已经大大地前进了一步。不过，动物园的天鹅是不自由的，不是野生状态下的天鹅，自然少了不少情趣。这也是许多爱好者跑到野外用望远镜、长焦镜头等观赏天鹅的原因。天鹅这种美丽的动物，没有了自由，总是那么令人怜怜的。

所以，这次看到天鹅，我要好好欣赏一番。我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网。这里的天鹅是自然状态的，天鹅来去自由。如此近距离地观赏野生状态下的天鹅，机会难得。天鹅卧在岸边，长颈不停地变换姿势，黑色的嘴巴来来回回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发出一阵阵的“哦哦哦”声，一双巨大的翅膀不时伸展开来，呼呼地扇着周围的空气，像是伸个懒腰。旁边的灰色大雁悠哉悠哉地走着，步履蹒跚，犹如晚饭后在公园散步的绅士。我沉醉于美景之中，入神地观看着。突然，有一位穿着短裤与T恤衫的金发小姑娘跑过来。看出来，这是一位正在晨练的小姑娘沿着湖边跑步。现在，她跑到了天鹅旁边。

我猛然一阵紧张，心想，这下坏了，天鹅受了惊吓，会飞走了。太遗憾了。我正可惜着，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小姑娘从天鹅身边跑过去了，天鹅却没有飞走，仍在自由自在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丝毫不理会这位小姑娘。这也太神奇了。这里的天鹅竟然不怕人。

发现这一情况后，我也产生了试一试的念头。我也想走到天鹅跟前，近距离的观赏天鹅，拍摄天鹅。于是，我沿着岸边走过去，慢慢地靠近天鹅。这只白色的天鹅仍在自娱自乐，“哦哦”声听得越来越清楚，天鹅的羽毛看得越来越清晰，天鹅的嘴巴、眼睛也看得清清楚楚了。我仍在担心天鹅会走开了。虽然不会飞走，至少也会进入水中游走。但是，没有。天鹅没有一丝受惊忧的意思。我已经走到了天鹅的身边，离天鹅也就二、三米的样子。我看到天鹅的眼睛在看我，一副信任的眼神。我一伸手，就可以抚摸到天鹅了。但是，我没有。我怕天鹅受到惊吓，不再信任人们了。天鹅看了看我，没有挪动地方，继续整理自己的羽毛。我仔仔细细地观赏着天鹅的每一部分，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的美景。

这里的天鹅真幸福。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没有人拦着它们，没有人伤害它们。不用担心被抓住，关进笼网，成为人类的玩物。不用担心被套住，丢了性命，成为人类的美食。

英国人在生态保护方面走在了世界的前面。他们是怎么做到呢？

生态保护离不开经济的支撑。英国经济发达，非常富有，英国人不用因为吃饭问题发愁。他们有雄厚的经济基础去追求生态保护。当一个社会分化为贫穷与富裕两个阶层时，只有富裕的那一部分人生活水平提高了，吃饱穿暖了，这部分人去追求生态保护，生态保护的目标肯定实现不了。因为这个社会还有许多人吃不饱，穿不暖，基本生活得不到保障。这些人看到天鹅的时候，想到的恐怕不是天鹅的美丽，天鹅的楚楚动人，而是怎么抓住天鹅，把天鹅做成一顿美餐，填饱自己的肚子。只有全体社会成员都摆脱了贫困，起码都能吃饱穿暖了，社会才会把生态保护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这不是个人素质的问题，这是如何生存的问题。

生态保护需要社会达成共识，需要文化形成氛围。曾经的雾都，给英国人造成了莫大的伤害。这让英国人认识到，在生态危害面前，没有任何社会成员能够幸免。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不管你是富人，还是平民，生态危害对大家都是一样的。环境是公共的，是大家共有的，无法截然分开。等级这个东西，在生态面前没有多大意义。所以，社会对生态保护达成了共识。但是，只形成共识还不够，还需要文化发生转变。比如，有许多人虽然富裕，不缺吃穿，却总想吃野生动物，总想尝一尝天鹅肉。天鹅肉营养价值高吗？不是。可是，在某种文化氛围中，总认为野生的营养价值高。如果要实行生态保护，这样的文化需要改变，新的文化氛围有待形成。

生态保护需要法律的强有力保障。英国人为了保护生态，制定的法律是很严的，处罚也是很厉害的。但是，这些法律措施是以经济的支撑为后盾的。如果没有经济实力保障人们的生活需要，纵然法律再严，在人的生存这一根本问题面前，也是无济于事的。当国家富裕了，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不用为吃饱穿暖的事绞尽脑汁了，生态保护的法律就能够有效发挥作用了。

天鹅信任人不容易，人尊重和保护天鹅也不容易。

                                            2016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