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0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李泽厚译】伯牛有病，孔子去探问他，从窗外握着他的手，说：“没办法，真是命运啊！这样的人竟会生这样的病啊！这样的人竟会生这样的病啊！”

【笔者注】本章讲的是孔子对死亡和人生命运的认识，同时表现出孔子对学生的深厚感情。伯牛（公元前544－？），姓冉，名耕，字伯牛，孔子弟子。为人端正正派，善于待人接物。在孔子弟子中，以德行与颜回、闵子骞并称，因恶疾早逝。鲁定公十年（公元前500年），孔子由中都宰晋为鲁司空，冉耕继任中都宰，以德惠民，以仁施政，政绩卓著，深得民心。所治之地，“路无拾遗，器不雕伪”，成为其他诸侯国学习的榜样，深得孔子赏识。

伯牛身患恶疾，不久于人世。孔子不怕伯牛的恶疾传染给自己，与伯牛手握手交谈，一方面表现了师生二人感情深厚，另一方面表现了孔子重感情轻生死的性格特征。孔子对伯牛说的话，既是宽慰、开导伯牛，也是杼发自己对死亡和命运的感慨。死亡，是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是注定要发生的，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至于什么时候死，以什么方式死，也是命运的安排，不是他本人能够决定的。命运是什么？现代汉语词典解释，命运是指生死、贫富和一切遭遇。命运是由什么决定的？笔者认为，命运是由客观规律与偶然因素共同决定的。人肯定要死，是客观规律决定的，但是，什么时候死，以什么方式死，是偶然因素决定的。人虽然能够认识客观规律，却无法支配客观规律，虽然能够依照客观规律的趋势采取行动，却无法避开偶然因素的影响，所以，人无法正确判断和决定命运。

当然，也有人认为，命运是天（上帝、神等）决定的，人的一生要发生什么遭遇是生来就注定的，是天（上帝、神等）安排好的。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说是天（上帝、神等）的安排。这种观点可以解释发生的一切，人们也无法证明这种观点不对。只是有一点让人觉得费解：天（上帝、神等）是万能的主宰，通晓人世间的一切，它教导人们行善，并告诉人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是，行善的人未必有善报，作恶的人未必有恶报。例如，孔子的弟子伯牛，施仁政，有德行，政绩卓著，深得民心，却得了不治之症。这样的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这也是孔子的疑问。所以，笔者认为，用客观规律与偶然因素来解释更合适一些。客观规律与偶然因素不是人，也不是神，不通晓人情世理，不懂得善恶好坏，不会按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规则来运行。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规则，不适用于客观规律和偶然因素。你对一个人好，另一个人也会对你好，但是，细菌、病毒就不懂得这些，无论你做过多少好事，该让你得病还是让你得病，甚至得不治之症。当然，客观规律与偶然因素也有自己的规则，人们可能了解一些，却无法掌握全部，也无法根据规则作出准确的判断，也无法改变运行的结果。

【笔者译】伯牛得了不治之症，孔子去看望他，伯牛怕传染给孔子，不让孔子进室内探视。孔子从窗户外伸出手，紧紧握住伯牛的手，说：“伯牛啊，死亡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事情，你我都一样，什么时候死，是命运的安排，我们改变不了。我不能理解的是，你积德行善，为百姓做过许多好事，你这样的好人为什么得这种不治之症，你这样的好人为什么得这种不治之症！苍天怎么能作这样的安排？好人要有好报才对啊。哎，苍天毕竟是苍天，不是人，不懂得人间的道理，天的道理与人的道理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