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语言艺术

         （一）

用文字构成的语言，是文化的重要载体。语言作为人类的灵魂，凝聚着人类民族记忆的历史。《易》曰：“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黄帝时仓颉造字，天雨粟，夜鬼哭，可谓惊天动地。语言文字，是人类最伟大的发现。古人云，言为心声，文以明道。

                                 （二）

作家的生命，是附着在他的作品上。真正的作品，涵道法于文学艺术的绚烂中，经得住时间的磨砺、淘洗与考验。《诗品》云：“人代冥灭，而清音独远”。

一部传世的好作品，自有它内在的因素。那便是体现在作品中的精神境界和艺术境界。评定一部文学作品的优劣，取决于作品本身的含量：情感的，美感的，艺术的，生活的，文化的，思想的，智慧的，人生的，人性的，生命的，道法的等等。这一切蕴涵，都要靠璀璨的文学艺术语言来加以表现。钟嵘言：“文温以丽，意悲而远”；“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如果没有强大生命力和艺术灵魂的文字，是绝不可能沉淀成人类文化中深邃、伟大作品的。

小说是语言的艺术。作家一切天才的构想，作家深刻的人生体验，作家对宇宙万物灵性的感悟，都要靠语言准确智慧地体现出来。小说是用语言来叙事状物、写景抒情，创造出生动感人艺术形象的，用以呼唤人类心灵真切的感受和感悟。小说是靠一个个、一句句、一行行活生生的充满生命、充满魅力的语言文字，所筑造出的一座富丽堂皇的艺术宫殿。

形恃神以立，神依形而存。所谓形神兼备，正是古人所言之“意境”所达到的境界。读者通过对语言的阅读，调动以往的生活经验，视其形，闻其声，嗅其味，感其情，知其冷暖，见其神色，咀嚼品味其无穷滋味，走进并迷恋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在这里，一切似乎都变成了真实的存在，颜色似乎有了温度，冷暖也存在着重量，声音好像获得了形象，气味好似闪烁着光芒，使人获得善的感动和美的感觉与感受，从而对生活、对我们所赖以生存的这个八荒六合的世界，获得深邃的认知、领悟和人生的启迪。

形象化是文学最重要的手段和特征。小说语言，必须是灵性鲜活的，是富有生命和灵魂的文字，正是所谓的气韵生动。小说是视觉的艺术，小说的语言是有质感的。优秀作家要精妙智慧地运用语言，把众人皆欲说却无法言说的东西，在字里行间举重若轻地表达出来，并且要在特殊的语境下，能够渗透出一些捉摸不定、虚无飘渺、神秘莫测灵性的东西来。

文学语言，是不同于一般语言的。文学语言具有特殊的内涵和形式，是具有气质和灵魂的灵性文字，如果把普通的语言比做白水，那么文学语言便是茶水、糖水和矿泉水，它有着丰富的营养成分在内，有着丰富的无形因素。优秀的小说语言，是要经过作家心灵化的东西，是经过血泪浸泡过的，所以说，小说是入心的。所谓目骇神夺，魂醉魄迷，便是小说语言独特的魅力之功。

文学语言，应当是博大、深邃、轻灵、厚重、独特、智慧、含情明理、具有文学灵魂的载道之语。

古人说，语不惊人死不休！对于一个优秀的作家来说，语言是他一生的艺术追求。作品的文学语言，体现着作家的思想和艺术的高度，仅仅把语言当作叙述文字的人，是极为悲哀的。曹雪芹言：“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三）

东西方小说的语言，在风格上是不同的，因为东西方的文化不同。小说语言，是文化表现的重要的特征。西方小说的语言，重在表象细腻的情境、心理、对话的机智、幽默的描写；汉文学语言表现的重点，当是作品的神韵与内涵，正所谓“致广大，尽精微”。朱熹说：“道者，文之根本。”

语言是小说的第一要素。千古以来，凡靠文字创造形象、征服世界、欲与时间同在的人，无不终生在语言上呕心沥血。好的小说家，一定是一个优秀的语言艺术家。

同整部小说一样，小说家在小说语言的写作上，同样面临着“怎么写”和“写什么”的问题，也就是小说语言内涵和艺术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