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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语言研究
谈到小小说,人们一般首先强调它的篇幅短小——1000字左右,最多不超过2000字。因此它又叫微型小说、超短篇小说、一分钟小说等。目前社会上有一种更时尚的称谓——快餐小说 ,顾名思义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小小说能以精练、地道、平实著称了。
有人说:“长篇小说是生活的历史画卷,中篇小说是生活大树的完整的一截,短篇小说是生活的横断面,而小小说则表现的是生活的一瞬间、一侧面。”这是各种小说形式的一种略影。小小说撷取生活的断面,纵的或横的都讲究精精练的笔墨。它的场景简单,人物不多,状物写人多用白描手法。故事不蔓不枝,线索单纯,情节微妙、生动,常常能表现生活的焦点。” 袁昌文先生在《微型小说写作技巧》中写到:“一篇微型小说几百千把字,却能小中见大,表现丰富的生活。它好象生活的焦点,分散在时间、空间上的生活,被压缩、集中、概括在微小的篇幅内。而这个焦点又能反映生活的大千世界,就像一叶能知秋,一滴水能反映整个太阳一样。”创作小小说就好象在螺蛳壳里做道场,不错,想要在如此短的篇幅里使生活的焦点闪亮发光,没有一定的文字功底是显然不行的!从小小说的语言看,它相对于其它小说形式更具有表现力,更为以一当十,独具个性色彩。小小说对语言的苛刻要求远远高于其它小说形式。《小小说选刊》副主编寇云峰在网上发过这样的贴子:从艺术规律上讲,小小说对文本的限制是最突出的。散文可长可短,从几百字到几万字;诗也如此,从"绝句"到"神曲",自由发挥。而小小说只能在两千字以内的篇幅舞台上施展身手。小小说这个最显著的特点,从本质上体现出对叙事语言的格外严苛的要求——它不仅是用来阅读而是用来品味的。金圣叹曾概括三种语言的功效:“有用笔而其笔不到者,有用笔而其笔到者,有用笔而其笔之前、笔之后不用笔处无不到者。”这第三种“用笔”才应是小小说的特别要求。
小小说对语言的要求如此地精细,就必然促使小小说作家们对小小说的开头、主干、结尾等每一个环节都用心锤炼,一招不慎即满盘皆废!
清代李渔说过:“开卷之初,当以奇句夺目,使之一见而惊,不敢弃去。”小小说和长、中、短篇小说一样,都是在人们的阅读中展开的一个虚幻的世界。有评论说,开头是一个门槛,是分隔现实世界与小说家虚拟世界的界线。读者肯不肯进入到这个世界去,在相当程度上要靠其门槛的吸引力。若开头写不好,后面写得再精彩,读者也未必会读完这篇小小说。如贾平凹《武松杀嫂》(载《中国当代小小说排行榜》上第37页)的开头:要我说,武松是这样杀嫂的。这样的开头简单明了,语义清晰,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作者以当事人的身份在刷新武松杀嫂的经过。到底武松是怎样杀嫂的呢?武二杀嫂曾遇到什么波折呢?它与经典《水浒传》作何区别呢?想到这里,作者已经把我们带如了他精心营造的小说世界里,势必吊起读者的胃口。小小说最经典的开头莫过于“巧设悬念”,它总能有某种魔力唤起读者的好奇心。如赵长天的《浅水》开头:蹲着,像是怕别人发现。讲起来总是很难听,为一个洗澡的女人放哨,算什么呀!这样的开头不禁令不同性别的读者都浮想联翩:一个女人找一个男人盯梢洗澡?他们是夫妻,是朋友,还是?洗澡也要放哨……会欣赏小小说的读者们不知不觉就落入作者巧设的“陷阱开头”里,自然地跟着作者去寻幽探密,求个究竟。诚然,小小说的开头还有很多种,如议论、写景、叙事等,这里不一一详述。出色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开头写得新颖别致、引人入胜,给人以泰山压顶之势,令读者不得不期待下文。但这种开头需要与主体相称,与结尾相应,并富有鲜明的个性与创造性——义无定法,但求得法,尽可能使开头是个闪亮的开局。
开头是小说尤其是小小说的切入口,它直接影响到作品的风格和文蕴。精美的开头奠定了全文的基调,它像一棵大树的根基。但能撑得起文章魂灵的主干必须是小说的发展过程。毫不夸张地说,小小说的创造的过程就是心灵历练的过程。当我们动笔写作时,一定要让写作成为一种心灵活动,而不是字数的累计过程。《中国当代小小说排行榜》主编杨晓敏说:“小小说是平民的艺术。”这句话很实在,不过当前小小说作家们越来越多关注的是“平民的故事”,令这类作品缺乏艺术的雕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说虽小,但仍完整具备小说的各种要素(人物、情节、环境)。这就要求小小说作家们“金盆洗手”:在有限的篇幅内将语言高度概括,删繁就简,取其精华而弃其庸俗。怕就怕有些作者太过于遵循小小说的创作规律:小说源于生活。以致写人就从生活起居到工作爱情,描景就从鲜花绿草到山川大河,完全归纳生活而无新鲜语言。几百字的文章写到上万字时才大概开了一个简单的头儿,不得“悬崖勒马”。《小小说选刊》主编、资深评论家冯立三说:“我宁可读一篇主题不那么深刻、故事不那么奇崛而文笔优美的小说,而不愿读一篇主题高深情节跌宕,而行文粗疏语言平庸的小说。”确实,小说源于生活而远远高于生活本身。生活被压缩成文字就已经升华为一门高深的艺术。寇云峰多次提到《小小说选刊》第一期冯冀才的《快手刘》:“人一走,留在家乡的童年和少年就像合上的书。作者美好的故事,亲切的人物,甜醉的情景,就像鲜活花瓣夹在书里,再翻开都变成了干枯的回忆……”冯先生并没有把家乡的童年和少年介绍得一五一十,但这样的精练而富有诗意的句子实在令人叹服而难以忘却。另外,介绍人物时最难能可贵的是以极省俭的文字刻画出生动的活态,当然这就必须善用细节.如杨晓敏在《冬季》中写一群被分在祖国西藏最西边、海拔最高的哨卡兵,这里只能“白天兵看兵,晚上看星星”,被他们戏称是“雪域孤岛”,一天士兵们抓住了一只狐狸,大家在高兴之余希望领队的“你”杀了它做一条围巾给哨兵御寒,“你”在犹豫半晌后,终于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下准备冷酷地拿它祭刀,但这时“几乎同一时刻,全扑上来,七八双粗糙的的大手伸出来:‘别……’”。语言高度精练,“扑”的细节一针见血,将战士们焦急的心态刻画得一览无遗,并给予读者丰富的想象空间。作者可能没去过西部的哨卡,但这种震撼人心的文字怎能不让读者感慨:战士们不要围巾要狐狸正是对生命的热爱和对寂寞的难奈啊!士兵们的崇高形象自然而然地在这一生活的细节中展现出来。小小说与长、中、短篇小说不同,在人物极少的情况下,作者必须着重刻画人物的一个侧面、一个细节,惟有如此才能实现以小见大的终极目标。
小小说的根基有了,树干也有了,能够反映小小说这棵大树生长得枝繁叶茂的唯一表征只能是终篇之处有文章的结尾了。
俗话说:“编筐编篓,重在收口,描龙画凤,难于点睛。”南宋洪迈也在《容斋续笔》中说:“一篇之妙,在乎结尾。”小说作家们创作中长于设置情节链,开头至结尾环环相扣,缺一不可。苏联作家罗曼诺夫说:“艺术的打击力量要放到最后。”小小说不同于其它艺术形式的小说,它没有复杂的情节链,怎样才能使单一的情节链爆发出“最后的打击力量”呢?小小说作家们多辟蹊径,如在结尾处画龙点睛,水到渠成;或紧急刹车,含蓄有力;或抖包袱,亮底牌,都能使主题得到升华,让读者大吃一惊。不过最常见也最惹人眼球的技法——釜底抽薪,足章显志——深受读者的喜欢。关汝松《偷遗嘱的女人》写的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因身患绝症,不久于人世,特留下遗嘱将巨额财产平均分给妻子、儿子及前妻的儿子。妻子陈太太知道这件事后却想和自己的儿子独吞财产,故要求病痛中的丈夫改遗嘱,丈夫满足了她的要求。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陈太太亲自给丈夫用的是一种特殊的墨水,墨迹在遇水后会自动消失。恰巧陈老板被迫重写遗嘱时伤心拌痛苦的泪水落在了100%的一个“0”上,后来100%神奇地变成了10%,以致“太太当场晕倒”。读到这里,有良知的人都会大叫她罪有应得,恶有恶报,自食其果。其实这也是对作者成功结尾的一种肯定。小小说作者也惯用首尾呼应的结束方式。如王蒙的《鱼目混珠》是当代小小说中的精品,开头纯朴自然:“张老爷买了一批珍珠,见其中一枚颜色暗淡,有砂眼,便把这枚废珍珠仍进了垃圾箱。”地道的语言将张老爷买珠弃珠的举动表现得非常生活化。这个开头并不能给读者什么新奇感,但看看结尾:后来这颗“含泪珍珠”价值连城了。开头结尾似一脉相承,遥相互应。这种结果绝不是偶然形成的,只有像王蒙这种成熟老练的作家才能在动笔之前将整体构思烂熟于心。鉴于此,中长篇那种的“跟着感觉走”的边想边写的创作思路在小小说里是彻底行不通的。这类小小说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充分运用反转技巧,在结尾处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灵活地深化主题思想,具有妙不可言的艺术魅力。让读者顿时舒了一口气,拍案叫绝。
小小说的每一个字都应该掷地有声——故事深刻,文字精美,在千字左右的篇幅内极力突显每个字的艺术价值,正如寇云峰所说,“语不惊人死不休”应该是小小说作者们共同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