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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江滨公园的婚礼(短篇小说)/潘逸飞

(2021-03-15 16: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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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红白事交织在一起的时光,将一对同父异母的姐妹难得地联结在一起。看着青春姣好,正要与外籍男友展开浪漫人生的妹妹,孙璐在五味杂陈里清点着自己一去不回的岁月。人到中年,要如何面对这一地鸡毛,若能和颜悦色地接受这一塌糊涂的人生,拥抱一败涂地的自己,她会不会被生命悦纳?

 

江滨公园的婚礼

潘逸飞

 

1

 

孙璐知道那个叫刘礼鸣的男人越过一桌又一桌喜宴上的宾客看着她。

和很多年前一样,孙璐调整了坐姿。和很多年前一样,这并非一种自作多情。

如果那个男人跑过来,给自己敬酒,问:“你最近怎么样?”

孙璐会对这个上班时总能见到却要视而不见的人说:“没怎样。发生了很多不重要的事。”

那些事,有的他知道,有的他不知道,但他一定不会追问下去。

他们永远不会再向彼此问那些没有答案的、交换心肠的问题——

“世界上最难的事情是什么?”

“起死回生?”

“不,是高兴。”

而这些,孙璐和一个陌生人都能轻易谈起。

如果那个陌生人邀请她作自我介绍。

她对那个陌生人说:“暴躁。寡淡。赋予小事浓烈的感情,以至于大事来临时,毫无面色。”

 

2

 

如果那个陌生人恰好是老中医。

她对那个老中医说:“症状大概出现在半年前。一个作了准备,也无法接受的时刻。”

 

3

 

这个时刻总会来的,我们早就作好了准备。句子荡漾在孙璐的脑海里,也通过喉咙和舌头抵达牙齿,却终究没有冲出最后一道乳白泛黄的把守。三个女人在她面前哭得死去活来,这时候需要一个人冷静下来,去安排所有事。她把目光移向自己。

她擦掉眼泪,拨通学校人事处的号码。喂?江主任?我还要请一周的假,我爸去世了。对,刚刚,嗯,正在办手续。什么?您再讲一遍。哦,没,还没有确定。

孙璐把手机在两个耳朵间换来换去,悲伤、焦躁、四周起伏的号啕,都让她听不清楚江主任的问话。她努力把手机按在耳朵上,柔软的耳骨顺从地配合,直到似曾相识的疼痛被挤压出来。这竟是一个习惯性动作!她突然意识到听力不是因为创伤忽然丧失的,而是循序渐进的衰退。

电话被孙璐茫然若失地挂断了。

她坐回那三个女人中间,脑子里存着听觉失灵的事情。她把这个现象在随身的本子上记下来。

她又翻了翻,找了一页空白,写上“葬礼待办”。花圈和挽联应该已经有人去处理了,大批人马整装待发,她要尽快安排灵堂,给队伍发出确切消息。

她没有时间哭,六只愈发红肿的眼睛依旧瞟着她,像大海上沉浮的等待救援的落水者,命令她争分夺秒。但她却飞速地想了些别的——

她给眼睛分了类,她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她惊讶地看见那双熟悉的眼睛变成了她不熟悉的样子,更扁了,更灰了,还有一些不熟悉的分泌物。另外四只,圆形的大眼睛和产生了延长线的三角形的大眼睛——都是她照镜子时看不到的品种,它们可以拼凑成数学试卷上最后一道得分率极低的几何题,拖垮她麾下两个文科班的总成绩。

她飞速地想,这是一些截然不一样的眼睛,却硬生生地拼凑在一起,成了家人。

“我要去通知亲戚,”孙璐对眼睛们说,“商量出来了吗?外地的通不通知?”

她能想到的是一个伯父和三个姑妈,血脉都有点远,按老话讲“并不是他们这一房的”,旧时的婚姻制度让她家的老相簿变得复杂,多出很多与己无关又不能扔掉的照片。叫不叫涉及很多问题,那些人岁数很大了,她们负不起责任。此外,要不要找车去接,安不安排住宿,孙璐觉得这些可能只有她想过。

“萝卜还在外国呢,我们也已经叫他回来了呀。”那个孙璐一直管她叫“徐敏阿姨”的女人先开了口。

孙璐习惯性地躲了一下她口腔里的气味,尽管这种气味自己也似乎开始拥有。

“都通知,你们是这个意思?”孙璐扭过头,问那个像瘫软的抹布一样没有形状的老人,“妈!你也这个意思吗?定了就不改了!”

说着说着,句子又成了连珠炮。孙璐能猜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医学上叫更年期,佛家叫火烧功德林,学生私下叫灭绝师太。孙璐觉得这个世界狼心狗肺,女人一到这个年纪,压力越来越大,忙里忙外操碎了心,但就是没有好名声。

“是Rob啦,妈,你跟我念,Rob。”徐敏阿姨的女儿孙薇纠正着,单词在唇间翻了个圈,“妈,我们都要结婚了,你怎么还不会念他的名字?”

“他不是有中国名字吗?曹、庆、强!”孙璐气急败坏地打断她们,“别装模作样的!他来不来不重要!”

孙璐看着那四只大眼睛,“并不是他们这一房”的想法又冒了出来。孙璐的妈妈已经绕到走廊尽头哭去了。孙薇时不时就要提起婚礼,这让这位老人很不开心。

这事情还是今年春节期间宣布的。记得那天,孙璐向爸爸拜了年,把这个该死的消息放在包里,带回家,打算必要的时候拿出来。

“吃吃吃,吃得高兴呢是啊?和他们吃饭高兴呢是啊!晓不晓得我在等你啊?”钥匙刚探进锁孔,门就自动弹出一道缝。句子像上了发条一样喷射孙璐一身。妈妈驼着背从门口往厨房走。

“留肚子了,就是回来陪你吃!”孙璐赶紧帮忙热菜,“今天爸爸话多,所以才晚了点。”

“那个人一喝酒就这个德行。”这么多年,孙璐的妈妈还管前夫叫“那个人”。

“现在已经好多了。”孙璐说。

“跟她们在一起就好多了是啊?”妈妈说,“然后你就在那里吃吃吃,死吃,都不晓得回来!”

这是一个死循环,来来回回就是这些,每年都一样。孙璐去那里拜年,他们留她吃饭。孙璐说不想去,她妈妈说,“你不去我们怎么晓得他们家现在怎么样了?”孙璐回来得早,她妈妈说,“你是不是又摆脸啦?他们现在不定说什么呢,还以为我教你的。”孙璐回来得晚,她妈妈说,“吃得高兴呢是啊?和他们吃饭高兴呢是啊!吃吃吃!死吃!都不晓得家来!”

孙璐想,二十几年了,从来没抓准过那个临界点,不早又不晚的临界点。她结婚跑出去的十年日子还好过一点,或者说,像鱼在煎锅里翻了个过儿,是另一重考验。但是,自从再住回来,日子变得更糟糕了,简直是掉进饼铛,腹背熬煎。

“吃得胖死了。去年买的裤子怎么不穿?穿不上了?多大岁数过年还添衣服?又没哪个要看。”妈妈继续刻薄。

“别说了行吗!”孙璐烦躁地拨弄着吃剩的红烧鱼,把它翻了一个过儿。鱼看起来又像新烧的。孙璐想找一个脱身的出口,她想起那则重磅消息。

“爸今天发火了。他身体不好我不敢走。”孙璐先调动妈妈的好奇心。

“为什么事啊?”妈妈果然上钩。

“小薇突然说要跟一个外国人结婚。”

……选读结束,更多内容:《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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