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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太阳升起时的静脉曲张(短篇小说)/盛可以

(2021-03-14 09:2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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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讲述一位文艺女青年暧昧的情感故事。6年前,她在西藏短暂结识的男友莫名离开了她,令她一直困惑。6年后男友意外回到北京,即将再次相见时,男友在电话告诉她:自己患了绝症,而之前他的妻子女儿也因空难丧生。面对这位突如其来的男友,她内心忽然乱了套,她该如何应对?

 

太阳升起时的静脉曲张

盛可以

 

六年后接到他的电话,他说已经回北京了。那口气就好像昨天他们还在一起吃饭。

往事搅动,旧怨新发,她准备敷衍了事。

他们的故事是在拉萨发生的。她工作稳定,生活圈固定,人称得上传统,一到拉萨就脱离了现实,涌起一股莫名的浪漫不羁。原先的环境里,周围的人互知底细,彼此审视,眼神像无所不在的空气——一旦远离这些,她就缺氧了。她当时的情况并不危急,头三天晕晕乎乎的,在酒店睡觉吸氧;三天后适应,跟当地人一样活蹦乱跳的,一蹦就蹦到了他的面前,一跳就跳进了他的怀里。

他住的是独门独院,院内有树,墙边有花,还养着一条咖啡色藏獒,名叫二郎,就是额头中有一只慧眼的二郎神。二郎像只憨胖的熊猫,每天清早隔窗观望床上的他们。它体味很重,嘴里流出来的涎沫弄得到处都是。她没来得及跟它建立更深的感情。

眼前晃动六年前的事物,连窗帘的花色都没忘,连阳光如何分割客厅中的茶几都记得一清二楚。

电话里是过去那张被高原暴晒过度的脸——除了北京口音,他的样子就是个彻底的康巴人——正在营造轻松愉快的老友气氛。

“老天跟我开玩笑,没想到,最后还是回到了北京。你挺好的吧?”

“挺好。”

“还在老地方吗?”

“嗯。”其实她早就辞了职,离开南京去了上海,还发生了一些事情,都没必要跟他说。

“手上的风湿还痛不痛?”

“风湿啊?转心里去了。”想起他煮艾叶水给她烫手去湿的情景,风湿没了,是他的功劳。

“心里怎么了?”

“被人甩了嘛,一到阴雨天就发作。”

“你呀,你可真会记仇!”

“不明不白,死不瞑目。”

“那我现在告诉你原因。”

“别,好像我多在乎似的,没兴趣。”

“你就这副脾气。”

“我倒是记得你做的麻辣火锅。”

“总算有一样让你惦记的。”

 

当然不止这一样,她什么都没忘记。遇见,第二天,她住进他有花有树有狗的家里。二郞蹭了她一手口水。当晚月光朗朗,繁星闪耀,他领她看夜空,告诉她星星的布阵与名字。她是过了三十五岁的女人,这种浪漫情节不在奢想之中,还有更多的未知。新的开始,充满好的可能,也藏着坏的变数。

她什么都没忘记,他带她见到的美景。他也让她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寒冷。

那个去看丹顶鹤的凌晨,她几乎冻成冰棍。

他的变化就在那时。

他们是和其他摄影发烧友一起去的。

凌晨三点多从拉萨出城,这里的星星和月亮样貌截然不同。他走遍西藏,屡进无人区,他拍摄危险动物、雪山绝境、花草树木;也拍摄牛毛帐篷和碉房里的家庭生活。他跟她讲过很多自然的、人文的、民俗的、宗教的物事,但那个早上他一路没说话。他没看她。车在道路平坦时也没将她的手攥在手里。

车前灯逼得黑暗连连败退,更浓密的黑暗从车尾压迫过来。

不能惊动丹顶鹤,他们把车停在离湖沼挺远的地方。下车徒步,四周晦暗不明。几只手电筒亮了起来,鬼影绰绰。她和他们一样,将鞋子裹上塑料袋,避开浅水坑,飞越石滩上细薄闪亮的溪流,尽力拉开胯部避免一脚踏进溪水中。路况复杂,像野外生存训练一样激烈。黑暗中她感到衣服越来越薄,寒气在皮肤滑动。

她已经不知道哪个人是他。哪一束光来自他的手电筒,她顾不上了。她必须留心脚下,抓住手电筒一闪而过的亮光。但她一次次踩雷。他们匆匆奔赴前方,没有人停下来问她,都以为她是个训练有素的老手。从这点她可以肯定,他没跟他们细说,比如说她是他新交的女朋友,比如说她是个探险方面的菜鸟,但对野外有一种病态的向往。当然她也没告诉他,他对野外的热爱与探险技能,是让她着迷的重要部分。

她接受在急行军中不分性别的态度。她不想拖后腿,但心里有气,她的气只针对她的伴侣。他应该牵一下她的手,必要时背她涉险,抱她过滩。而不是化身一团黑影。他也应该预先告诉她这次出行的艰难。不是说把车开到那儿,然后一切尽收眼底。她要是早知道看丹顶鹤要跋山涉水,冷得嘴皮都动不了,她会准备更好的装备。她要戴有动物毛的帽子,里面加绒的皮手套。她会买条羽绒裤,穿防水的靴子,避免像现在这样狼狈,塑料袋破了鞋里进水,脚像住在冰窟里。而且,她很多年没有演习那些高难度弹跳动作。她感觉哪里拉伤了。她想一屁股坐下来。作为伴侣,他在这一行程中缺席。她强迫自己甩开他,假装全心投入去看丹顶鹤这回事里。

 

“看到你的新图像了,刘海剪得很漂亮。”

“谢谢。”

“多说两句吧。好久没听你的声音了。”

“六年而已。”

“别用这样的语气,咱们好好说会儿话。”

“怎么突然想起我了。”

“你一直在我心里。”

“鬼话。”

“信不信由你。”

“你不是马上就跟别人结婚了吗?”

“是。两年后,也结束了。”

“我怎么就没想到,原来是脚踏两只船呢。”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事得当面跟你讲。”

“别,好像我多在乎似的。无所谓。”

“你呀,能不能好好说话?”

“为什么要一个被你莫名其妙甩掉的人跟你好好说话呢?”

“又绕到这个问题上来了。我们能不能像朋友一样,心平气和的?”

“你的朋友都是甩成的吗?”

“好吧。你今天是要跟我一直杠下去了……我头晕,晚点再联系。”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头晕。她一直在想,他欠她一个解释。六年之后他打电话来,应该道歉,应该解释,是什么原因让他的感情骤然降温变冷。他们从头至尾只有二十天。虽未经生离死别,谈不上刻骨铭心,但她对他的感情是没有保留的。她倾心于他。

那是个辉煌而又可怜的清晨,他们终于走近丹顶鹤栖息地。天才蒙蒙亮,天际浮现远山的轮廓,脚下是一大片灰白的水域,仿佛下了一层浅雪。摄影师们找角度,架相机,调镜头,避免惊动丹顶鹤,都轻手轻脚。没有人说话,气氛肃穆,他的设备也装置待命。他陪着它,等着曙光乍现的时刻。她走到他身旁,做出要拥抱取暖的样子。他拍拍她鼓鼓囊囊的羽绒服,巧妙地推开了她。

非常明显的拒绝。

她冷得身体僵直,用暗劲踩压地面,活动脚趾头。如果说它们是一群巢穴里的小鸟,此时已经冻得奄奄一息,只剩下心脏微弱地跳动。他冰冷的态度犹如雪上加霜,尽管接下来的奇观让她终生难忘。

在丹顶鹤起飞,太阳从与脚平行的辽阔水面熊熊烧起来前,她以一个即将冻死之人回光返照般的清醒鲜活,仔细回顾了他们相处的所有细节。想想自己说错了什么,哪些行为让他生厌,他对她爱意顿失一定事出有因。

他的态度分水岭,在看丹顶鹤的前天晚上,他们没聊太多内容。她说到了自己追涨买下几百万的房子,欠下的银行贷款,私人订制的仿古家具……因为要早起,晚上他们没有做爱。这种理由经不起推敲。做爱不会耽误睡觉。做爱本身就是睡觉的一部分。事实证明,不做爱睡得更差。

她想不明白。最后从现实找原因,是她不够漂亮。他才四十岁,她对他来说太老,他就是忽然厌倦了她。自尊心不允许她低头,她始终没问他到底为什么。当一个人对你没有感情了,就是水龙头拧上了。知不知道原因,都没有意义。知道为什么,并不比不知道为什么会更让人好受一些。

第一只鹤起飞时,她忘记了寒冷和他。她看见湖心浅滩分布,密密麻麻的全是鹤,它们正随着晨曦的召唤蠢蠢欲动。突然,湖面和天空沸腾。成千上万只鹤同时鸣叫、飞翔,地动山摇,成群结队飞向远方。有的在水面追逐嬉戏。

依旧没人说话。摄影机咔嚓咔嚓作响。

高潮很快退去,水面渐渐明亮,水天交接处呈现粉红。猛然间,一弯远比摊伸双臂更巨大惊人的红弧探出水面。她被这一景观击中。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日出,更没见过这么大的太阳,水面与脚平行,近乎俯视。随着这轮红日一点点攀升,感觉自己融入了那个火球中。眨眼间,整个太阳浮出水面。火光的投影被水波拧成一根根不规则的曲线,像静脉曲张。

回到车上,她脱掉鞋子和袜子,盘腿坐在后座,专心将那接近气绝的十只小鸟暖化孵活。随着车内暖气升温,她感到皮肤上的霜冻渐渐融化,骨头浮现痛感,知觉回到她的身体,静静地望着窗外那不久前还黑暗一片的风景。她想,晚上开诚布公,问他,她是不是应该离开。

 ……选读结束,更多内容:《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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