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对待别人既大方,又小气;他贫富有别,不是一个盲目的泛爱主义者。他大方的时候,是对“穷人”;对于富者,却吝啬有加。
孔子在知天命之年后当上了大司寇,成为了真正的士大夫。他也就有了“排场”,有了家臣——“宰”。“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论语·季氏》)(注一)所谓“宰”也就是家务总管,孔子的学生子路、冉求都给掌握着鲁国最高权力的季孙家当作这个角色。
在孔子所在的鲁国,家臣权力是很大的。孔子在对执政者“出身”与命运的规律总结中专门提到过家臣,曾经说过“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论语·雍也》)所谓陪臣其中一层意思就是“臣之臣”的家宰。
不过,孔子乃“无土无民”的工资型大夫,其家务总管也只能拿点薪水了,孔子给的标准是“粟九百”,所谓粟,是当时的黍、稷、秫等粮食作物的统称,当为与孔子工资一样的小米。从原思辞让的态度来看,“粟九百”看来这不是个小数目。
原思是个穷苦的人,这可从《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中曾记载了他在孔子去世后隐居“草泽中”之事窥测出。当他的师兄弟子贡见他的时候,原思“摄敝衣冠”,子贡“耻之”,问他是不是有病了。子贡虽穷,却不是个贪心的人,他曾经向孔子讨教过什么是“耻”,并自认为好胜、自夸、怨恨和贪心都不表现就是“仁”。对于子贡的态度,原思回答是,“无财者谓之贫,学道而不成行者谓之病。若宪(原宪字子思),贫也,非病也。”子贡惭愧而去。这样一个人,对老师兼老板的孔子给予的工资表示辞让,当为情理之中。大方的孔子则劝说原思说:别啊,你用不完的话就给邻里地方的人啊。大方的孔子的仁者爱人的精神尽显无余。
不过,“粟九百”到底是多少呢?杨伯峻表示,“下无量名,不知是斛还是斗,还是别的。习惯上常把最通用的度量衡的单位省略不说,古今大致相同。不过这一省略,可把我们迷糊了。”(《论语译注》,杨伯峻译注,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56至57页)古代以十斗为斛,两者确实差别大了。
孔子的工资是“俸米六万斗”,他会给自己的管家多少?笔者认为,这“粟九百”当是斛,也就是当时的九千斗,需要再次明确的是,此斗与孔子工资的斗一样,都该是小斗。小斗与后来大斗的比例是三比一,而十斗为一石一石大致为现代的六十公斤,所以换算下来,原思的年薪就是是粟三百石,相当于今天的一万八千公斤小米。孔子拿出自己年薪拿出六分之一给自己的管家,对于孔子“出有车”的“高消费者”来说,确实够大方的。如果按照斗来算,这种重要职位的年薪不过是他自己的六十分之一,而且不过一千八百多公斤,一大家子自己都不够吃的,哪会有什么余粮给邻里啊。
对于自己的学生兼部下,孔子也有小气吝啬的记录。
《论语·雍也》中记载,孔子的学生公西华要出“公差”到齐国,冉有向孔子要粮食补助给公西华的母亲,“子曰:‘与之釜’”,也就是当时的小斗六斗半;冉有说再给加点吧,“与之庾”,再给了两斗半,总共给了近八斗。结果冉有给了公西华母亲五秉,相当于当时的八百斗。结果孔子很不高兴,说“君子周急不继富”,就是说君子只雪中送炭,不锦上添花,而公西华到齐国出差可是“乘肥马,衣轻裘”;意思很明显,就是给的太多了。
在这里,孔子对富人显得很“小气”,当然,孔子不是仇富,而是不做锦上添花的事;有点人生阅历的人都知道,慷慨大方的“继富者”,其目的不外乎攀爬献媚,甚至有“变相行贿”之嫌。孔子的大方和爱心并不滥施,不是一个闭着眼睛的泛爱主义者,而是有着清醒的对象意识的。
在古代,对于穷人的大方,与对富人的小气,也就是“周急不继富”的原则,是正直君子的操守和境界;在今天,人们帮助和施爱的时候,在爱心、正义感之外,也要具备独立精神和清醒的理性认识,像孔子一样,对穷人大方些,对富人吝啬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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