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下的“幸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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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冰岛自驾(十二)
“冰与火的考验都不足畏惧,日子总得过下去。”对于火山脚下的西人岛居民来说,对这话的理解恐怕比其它任何地方的人都更深刻吧。

(车子向着这座新近形成的火山驶去)
南方有座神奇的岛屿—西人岛(Vestmann
Islands,冰岛语Vestmannaeyjar),去年经过南部海岸时遥望了一下而已,其实,这并非一座岛屿,而是由15-18个小岛(根据不同的分类)组成的群岛,最大的一座海玛伊岛(Heimaey)人口不到五千,却是冰岛重要的渔业港口,占到整个渔业出口的15%。




然而上岛却颇费了一番周折,一大早赶到Landeyjahöfn码头,得知今天海上风浪很大,渡轮停摆,明天是否恢复要等候通知,失望之下只好改变行程,前往附近的间歇泉和大裂谷拍摄。第二天上午十点又来到码头,得到的答复是最早一班渡轮也要下午一点启程,然而人是上去了,车子却未能带上船,因为前一天停摆的缘故,许多大型货车占满了舱底车位,游客的小车也就没地方了。不管怎样,只要能上岛就好,到岛上再想办法吧。
下午一点,渡轮上已满载游客,一个来自美利坚的高中生旅游团,一路都在大声喧哗,嬉戏打闹,和安静的冰岛人现成鲜明对比。我来到甲板上,天很蓝,一群海鸥追逐着我们的船,远处一座葱绿色的小岛让我想起了“绿岛小夜曲”。四十分钟后,船缓缓驶入了海玛伊岛的港口,岸边那些崎峋怪异的岩石让人印象深刻,这不仅仅是神奇的火山岛,也是去年我写过的“小海鹦故事”的发生地。正是因为五六月是海鹦鹉回到岸上做窝的季节,可以近距离观察这种可爱的鸟儿,我才选择这个时间重返冰岛,可以说是专为西人岛而来。




上岛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小城不大,在一家叫做Restaurant
Fjólan的餐厅解决了午餐,点了份鳕鱼,冰岛最常见的海鲜鱼类,环岛一圈下来,发现各地海鲜的食材虽然新鲜,但做法大同小异。边吃边和同伴商量着如何解决交通的问题,一来器材太重,二来徒步能够到达的地方也有限(虽然订了最晚一班的船),想到这边应该有出租车,问问当地人吧,没想到前台坐着的正是餐厅老板,听了我的顾虑后,热情的老板埃尔松立刻表示可以开车带我们到岛上转一圈,真是大喜过望,西人岛的居民实在是太友善了。


午餐后埃尔松开车带着我们向海玛伊岛最南端的Storhofthi驶去。前方距离岛上新近形成的Eldfell火山越来越近,真容渐渐清晰起来,若非晴空万里,暗红色的火山看起来一定阴森恐怖呢。1973年的那次惨烈的火山爆发后,部分土地被熔岩覆盖了,至今还在冒烟,泥土是温的,像到了月球,然而没有被熔岩覆盖的地方,却是风光明媚。

(港口283米的Heimaklettur是岛上最高岩层)




埃尔松将车子停在海边的一块石碑前,上面刻着冰岛文“Vestmannaeyjabær lét reisa þennan
minnisvarða á sjómannadaginn 1996”,“这是为了纪念1984年的一场海难,”
埃尔松告诉我,“代号为‘Hellisey VE 503’的船在西人岛的Stórhöfða以东不幸触礁沉没,一个名叫Guðlaugi
Friðþórssyni的年轻水手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游了五海里,上岸后,又爬过难以逾越的崎岖火山熔岩区,终于获救,这种惊人的毅力成为冰岛人与自然对抗的典范,于是冰岛政府特别在
1996年6月最重要的“海洋节”那天竖立起这块纪念碑。”


“听说这里有座新‘庞贝古城’?”来之前我特地查了些资料,“是的,遗憾的是那里在修一个博物馆,不对外开放,不过我们可以从路边看到。”说起来,
1973年1月23日的那场火山爆发差点毁了整座城市,像当年庞贝古城那样。听埃尔松说,灾难降临时,岛上的居民都还在睡梦中,凌晨两点左右,Helgafell火山的东侧开始爆发,火光照亮了天空,人们穿着睡衣跑出家门,顿时惊骇万分,一道长达1.5公里的火墙在小镇东方熊熊燃烧。惊天动地的喷发令火红色的砾石飞上高空,灼热的火山碎屑暴雨一般从天而降,向着小城倾泻而来。万幸的是,前一天岛上的渔民因天气恶劣未出海,所有船只都停靠在码头,而且有风向相助,
五千多居民奇迹般地在一个晚上就顺利撤回本岛,全部得救了。


只是,在那以后的五个月里,火山熔岩不断向山下的城市推进,近十吨火山灰下雨似地洒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随着火山岩浆渐渐向北流动,
Heimaey赖以维生的港口将会不保,西人岛也将彻底成为了无人荒岛。情急之下,一位岛民想出了用消防水柱抽海水, 冷却岩浆,
很多火山专家都认为这个 “蚂蚁对抗大象”的原始办法不可行,
但为了保住家园,岛民们决定孤注一掷。所有船只集中在港口,用大泵抽取海水,开始了与火山熔岩的时间战,每天四十三万升的海水不间断地浇洒在滚烫的熔岩上,八百度的岩浆瞬间变成了蒸汽,整个岛就像一口沸腾的大锅,而且一煮就是五个多月,终于在当年七月,火山停止了喷发,岩浆流被生生地阻挡在距离港口一百多米处,好险。港口虽然保住了,只是三分之一的城市,四成的建筑被完全毁掉了。
(西人岛全景—图片来自网络)

当三千多惊魂未定的岛民返回家园时,发现原先的小岛形状改变了,超过3千万吨的熔岩,在东侧形成了一座新山脉Eldfell,而且从Heimaey岛向东部的海水里增加了三平方公里的面积,凝固的火山岩在北部港口竖起了一道高墙,原先缺乏天然屏障抵御强烈海风的危险港口,反而改善了整体安全,因祸得福。

然而重建家园非一蹴可及,
两年中,在国际捐款和义工的支援下,
岛民们终于让被火山灰掩埋的市区重见天日。火山下的生活还要继续,连未完全冷却的熔岩也被用作了能源。四十年后的今天,当我听着这段故事,望着已长出绿草的港口火山岩,一切都已经平静了下来,或许对于来此观光的游人,这里的生活太寂静了。经历过那些日子的岛上居民,这段经历不过是冰岛人与火山千百年来艰苦对抗中的又一个例子,但却不能忘记,于是便有了“新庞贝古城”的诞生,这处名叫“Eldheimar-Pompei”的地方便是挖掘被掩埋家园的工程,目的是让参观者有机会亲眼看到1973年发生的事情,一个可以让游客亲历的独一无二的考古挖掘。

现在这里正在修建博物馆,我只能从路边拍了两张照片,正有些遗憾,埃尔松告诉我,还有一处类似的,不过规模小很多的遗址废墟,距离港口很近。这栋名叫“Blatindur”的白色建筑完全被黑色熔岩压在了下面,可以想见当年火山爆发造成的破坏力,火山熔岩流经之处,建筑物承受不住重压而倒塌,黑色的火山灰从火山口上空滚滚而来,密不透风地封堵住每一扇门、每一扇窗户。如今让人倍感压抑的废墟与远处整洁美丽的城市犹如两个世界,因为冰岛人的顽强毅力,Heimaey没有成为第二个“庞贝”。
火山使岛上的风土人情也别具特色,黑色火山石雕塑竖立在市中心的街口,也装点着居民的院子,这里的房屋屋顶极为坚固,除为了保暖外,也是为防止火山灰遇水后落在屋顶上压垮房屋。市内还有个纪念馆,里面放映“volcanic
film show”的纪录片, 叙述了那场火山爆发的情形和事后的重建。想到火山随时会再度爆发,我问埃尔松难道不担心安全,
和重建家园的辛苦?
他说:“那次灾难后,岛上有六分之一的人选择了永久的离开。但这里毕竟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而且大多数岛民选择继续留在这片炙热的土地上,只是现在我在雷克雅未克还有一个家,孩子们都在那边上学生活,这里只是夏季时过来,每个周末我都会回首都。”




埃尔松把我们带到冰岛最南端的Storhofoi后便在这里分手了,非常感谢他的陪同,他让我对Heimaey这座不幸被火山光顾了的小岛有了特别的了解。Storhofoi别看地势不高,这里可是冰岛甚至可能是欧洲风力最大的地方,平均每年最多有四天是无风的天气,风速可以达到30m/s,因此这里建有冰岛政府的研究设施。

回到港口,一群当地的孩子们正在玩耍,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笑容,毕竟生活还要继续,他们生活在今天的快乐里,也生活在一座不知什么时候会再爆发的火山上。

西人岛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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