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爱动物还是恨动物啊？哈哈哈……”
    陈日牛的名字是父母取的，日字是班辈，牛字是父母寄予儿子为人能像牛一样忠厚和勤勉。尽管也有朋友说他的名字不好，劝他改个名。可陈日牛自认为没那个必要，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进K市晚报的第一天，陈日牛平生第一次遇到了别人用他的名字开玩笑。对方一点到他的名字，就笑嘻嘻地说出这句话。陈日牛觉得这一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可自己又是第一天来上班，说话的人还是单位的副领导，他忍了下来，宁愿相信对方是善意的玩笑。也附附和着：“嘿嘿，牛老实好驾驭嘛！”逗得办公室的男女一阵好笑。
    在K市晚报工作半年后，陈日牛开始怀疑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取得不好，与同事相比，他总是受领导的照顾，特别是副领导曹豹，出力不讨好的事十有八九交给他办。远的不说，昨天给他派个差，现在心里还不舒坦。主任在电话上说，曹副总的朋友贩运鸡鸭到K市，因手续不全被动检人员查处，罚了两千多元，要记者去采访动检，看执法人员是否程序合法。
    陈日牛二话没说，先找鸡贩子了解情况，再到动检部门设在机场的执法站。动检人员对陈日牛的采访，热情且配合。调查结果是，执法程序合法，处罚金额适度。通过主任把这一情况报告上去后，没想主任又传令：曹副总说，没有问题你找问题呀，找不到问题还当什么记者？再去。
    陈日牛想，这真是个难题啊，不光是新闻学教材上找不到答案，实习跟了五位资深老记，也没有哪位这样教过他啊！从机场回来，他还是赶到在市区的动检局去了一趟，结果仍是无功而返。耗大半天时间写不了稿，他也认了。
    曹豹这回亲自打电话给陈日牛，把陈一顿臭骂。领导骂了半天，陈日牛也没细听骂啥，感觉后面一句自己没有听错——“我要走了，就叫不动你了？”
   “啊呸！”没待曹豹说完，陈日牛就合上了手机，禁不住跳起来朝着来电的方向喷射出两个字，引来街上行人异样的目光。

    茶话会按时召开。管理中心朱主任主持，作为欢送对象的离任领导曹副总（严格意义上说是原副总）却忙着收拾行李，迟迟未来。大家兴致还是挺高，一个接一个发言，气氛也还活跃。
    朱主任突然提议，让大家讲讲对曹副总印象最深的一件事。陈日牛不加思索，就想起那次采访油库泄漏的突发事件。一个国家储备的石油库巨型球罐漏油，由于地下方圆几公里都埋着输油管，一旦发生爆炸，那后果不堪设想。公安封锁了库区附近的两条公路，并设了五道警戒线，不断将里面的人向外疏散。陈日牛却避开民警的视线，硬是闯过了五道防线，进到了最危险的罐区。该采访的内容都采访到了，可惜的是新闻主管部门有令，可以报道，不能炒作。他采写的3000字稿件，次日见报只有300字。小稿打分自然少，陈日牛觉得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才完成采写任务，这点分实在不足于体现记者的劳动价值。特别是这种敬业精神和顽强作风，应该受到领导的肯定。他写了份加分的申请，请求领导对当晚参与采访的文字记者和摄影记者各加30分。值班领导曹豹对加分申请反复研读，搞得陈日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写得还是有道理嘛！”曹豹边说边在上面签字：同意各加3分。
    陈日牛道声谢，退了出来。从此他明白，在领导的眼里，记者的生命是可以打折的，最起码在曹领导心里是这样的。就算5元钱一分，加30分值150元，也不过是个象征意义，15元的命价实在出乎陈日牛的意料：一条藏獒值几十万，老子连一条土狗都不如？

    朱主任点名要老记者陈日牛发言，陈日牛嘴里嘿嘿笑着，说自己还没想好，让别的同志先说。推来推去，曹豹就进来了，先前的气氛一下子也没了。大家都不愿先说话，朱主任害怕冷场，打圆场说，曹总要走了，大家真是舍不得呀！刚才曹总没来，大伙儿已谈了许多，现在请曹总给大家再作一次指示吧！
    大家鼓掌。曹豹顿了顿嗓子，说不作指示了，还是请大家多聊聊，特别是多年来，对大家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请说出来，自己将真诚致歉。
    半晌无语，会议室出奇地静。突然有人放了一个响屁，领导刚要插话，接着又来了个双响。朱主任赶快说，礼炮三响，为老领导送行，好！

    掌声和着笑声。
    曹豹一看表，说，时间不早了，车装好我就得走了，以后碰面大家再聊也行。朱主任只好顺水推舟说，那好，我们送送曹总。
    这时，陈日牛从挎包里取出那件包装严实的礼物，说要送给曹副总一个纪念品。曹豹连说谢谢。大伙都伸长脖子看，也没看清究竟是啥玩意。
    上楼后，实习生小罗憋不住了，说她跑到车头上看见，曹豹上车就忙打开包装，原来那神秘物件竟是网上十大神兽之首。大伙儿瞪大眼睛，齐声惊呼：“哦，草泥马。”

        吴鸣之铭博文自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