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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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烂事散文 |
菜市场边上有对老夫妇设点帮人杀鸡,每年春节临近,老两口都有一阵好忙。大年三十,一大早已有十来人在那里等。鸡挨刀当然不用人排队,就靠鸡自觉了。虽然是个S形长队,但还算有秩序。其实,鸡们哪个不是被“手铐脚镣”的。杀掉几个,又有人提来几个,这队始终没见缩短。等待的人或站着或蹲着,串在一起也看不出像个什么字母,这一点是不如鸡的。
杀鸡老汉动作麻利,不断重复着手起刀落,就叫一只只鸡流血如注。旁边小店赶在年前促销,放着激昂的音乐拼命喊“大出血大甩卖”,等杀鸡的大娘听得不耐烦,来一句“狗屁!东西卖得贼贵,出血是鸡。”敢情她说喊出血的不见得真“出血”,看这边杀鸡放血的场景,成了这边大出血那边大甩卖。一青年斜倚门框,跟随节奏小声唱“成……成……成吉思汗……”口袋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听,估摸着是女朋友催问还要等多久,就听他对着电话唱“杀……杀……一个个地杀,杀几个又来几个,杀了半天也没杀完;等……等……我还得等……”逗得纸箱里的鸡都咯咯咯地偷笑。
等着杀鸡的人中有一位戴眼镜的斯文先生,可能是嫌屋里空气不好,自己蹲靠门口边看手上的一张报纸。他提来的是一只大公鸡,只绑了鸡脚放那儿。前面的鸡杀了,列队在后的鸡依次靠近,每次都是别人帮他往前挪动。鸡脚可能绑得松点,大公鸡尚能勉强站立。杀鸡的老汉弯腰去抓它,没想公鸡一偏头,没被抓住反跳起来把老汉的鼻子啄了一下。老汉很痛很怒,但又不敢动作太大去扑杀,因为一旦排着队的鸡受惊乱着一团,那局势难收拾。也许是为避老汉再抓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它不停地在屋里蹦跳着。恰好隔壁正播放一首节奏明快的乐曲,让人惊奇的是,公鸡每蹦一下都踩在鼓点上。老汉没有去抓它,它也一直在屋里蹦着。大家都好笑,唯斯文先生没笑,神情异样地看着鸡。音乐停了,绑着脚的“舞者”也不舞了。斯文先生扶了扶眼镜,朝杀鸡师傅摆摆手,嘴里说着“杀不得,杀不得”,提起公鸡就出门。大家半天才回过神来,反而没人笑了。
一位穿着时髦的少妇进来杀鸡,她倒是穿得花哨,鸡的包装却是一个又脏又破的编织袋。靠后面把鸡一扔,捏着鼻子就跑出去了。这鸡可能好热闹,隔着袋子总听到人类的说笑和同类的哀鸣,便在里面不断啄袋子。袋子被啄出一个小洞,鸡伸出头来探视。正如人们常说“不看倒还好,一看吓一跳”,这下可长见识了,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事。每杀一个同类,它都惊惶得发抖。人有时为了掩盖自己的紧张情绪,会不自觉地搓搓手、踱踱步,这鸡也会。抖上几次,它开始在屋里蹦,蹦得也很有特点,没有音乐也能让人从它起落的快慢和力度,感觉到韵律和节拍。因为身子受口袋的局限,站不直躺不下,动作起来非摇即滚。
又一个公鸡闹事,不老实的还是雄性。离它挨刀还有些时间,前面尚排着两个袋子,绑着双脚的鸡突然从纸箱里蹦出来,一套连续动作像球员三步投篮一样,直奔墙角的两只母鸡。公鸡喘着粗气,头靠着其中一只母鸡。一位中年妇女嘴上“啧啧”不停:“还没谈过恋爱,正儿把径的童子鸡,可怜啊!”鸡主人跑过去,把它放回纸箱。人还没直起腰,鸡又蹦了出来,没往别处蹿,还就往两只母鸡那里去。鸡主人是位小伙子,鸡的表现让他也有点脸红了,可能他也像中年妇女说的“没谈过恋爱”。他再次跑过去提鸡,还动手教训了鸡两嘴巴,骂道:“你真是个鸡啊!”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逗得笑了半天。
小伙子将鸡往纸箱重重地一扔,这一扔坏事了,公鸡发出一声惨叫。这种反响如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队列里的鸡们骚动起来,或摇或滚,或鸣或叫,动作如电流传感,叫声此起彼伏。骚乱愈演愈烈,挣脱束缚的鸡满屋乱飞,装在袋子里的鸡拼命摇滚。等鸡都被人抓住,队列早已不存在,杀鸡老汉要去抓近前的一只鸡,一位中年男人拦着,说他排在前面,就与被老汉抓在手上那只鸡的主人争先后。老汉一看还有那么多人等着,着急地问:“到底先杀谁?”不曾想后面一老妇人应声“请先杀我!请先杀我!”争吵的双方谁也不愿让谁,听到老妇喊,还都为其让出一步。
生死关头,人和鸡都挺急。人着急是为了让鸡们死,鸡着急是为了人放它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