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诱惑

    与几位同学忆及读中学时的美好时光，我脑子里象放幻灯片一样，不断闪现那时的一情一景，记忆清晰的居然是学校的食堂。我不明白食堂为何能够排在“幻灯片”系列的前茅，而且越说越有口水在我嘴里源源不断流转，我的小馋虫已经回到了30年前的齐家中学食堂。

    食堂由四间简易的平房组成，东边一间炒菜做饭，西边三间是大厅，在那里排队购买和吃饭，但我们大多数同学买了饭菜跑回教室吃。食堂屋顶盖的是洋瓦，房梁有些沉下来，将一部分瓦片抖落到一起，晴天时有丝丝阳光从瓦片间照进来，雨天时有雨水从房梁上挂下来，滴到我的鼻尖上。校长抬起头望望，说天晴了叫泥水师傅修一下。几天后固然有泥水师傅象一只大鸟一样攀爬在房顶上，脚步走得很轻松，正在炒菜的食堂师傅却吓得心情沉重。下课时我跑到食堂边，听见食堂师傅朝屋顶高声叫喊轻一点，小心将瓦片踩下来砸坏了菜锅。我看见食堂师傅双手握住一根长长的勺子木柄，在锅子里狠狠搅了几下，然后有一股清香的菜味飘入我的鼻子里，然后很快搅动我的肠胃，诱得我肚子发饿，于是我就羡慕食堂师傅。

    下课铃声响了，同学们象出笼的小鸟飞向食堂，我拿了自己的饭盒跑回教室。今天我不买菜，母亲一早给我煎了荷包蛋，放在一只白色的小搪瓷杯子里，外面裹了一块小方巾让我拎着，我将杯子与书包一起放进位子里。我将杯子拿到了桌面上，得意地吃起来。杯子里有鱼有肉有鸡蛋时，我会大方地拿上桌面，如果杯子里盛的是青菜，我就不好意思拿上来，怕被别的同学看见。我发现其他同学也与我一样要面子，有了好菜洋洋得意，小菜差的时候躲闪闪。遗憾的是，那个时候大多数日子是没有好菜的。

     我觉得吃食堂的菜有面子，同样是炒青菜，自己家里带来的味道再好也难为情吃，所以我盼望去食堂买菜吃。那天我路过食堂，又飘来诱人的香味，我闻出来了是鸡肉的味道，好象是红烧的。食堂师傅将手伸进了热气腾腾的锅子里掐一下，大概是看看烧酥了没有，然后将手指伸进嘴里吮吸一下，我似乎听到了吱的声音，我不由得也吸了一下，禁不住馋虫爬。中午买菜时我排在长长队伍的后面，心想着今天也多花点菜票买鸡肉吃，可是轮到我时鸡肉盆里已经空了。食堂师傅说只有大头菜汤了，我递上2分钱菜票，师傅给我的饭盒里舀了一勺大头菜汤，有几根大头菜丝横躺在面上，当时我想，如果卖菜的师傅是我叔多好，他会多捞几根大头菜丝给我。我飞快跑回教室时，有些同学已经吃完了，一位同学正在舔着嘴唇将几块鸡骨头处理掉，很满足的样子。我知道他今天吃了鸡肉了，我没吃到，但我吃大头菜汤也吃得很香，特别是浮在汤上面的菜油香味，至今想起来仍很浓烈……

     30年过去，那四间平房早已拆除并且不留一点痕迹，但从那里飘来的香味深深扎根在我的味蕾渗入到我的脑海了，以至于今天，当我走进富丽堂皇的大酒店，吃着所谓的山珍海味时，从来没吃出过大头菜汤那样的香味。看着吃剩下的满桌子菜，我突然又想到了当年母亲为我煎的荷包蛋、那只白色搪瓷杯子、那块小方巾，还有食堂屋顶滴下的水珠、食堂里飘来的香味、食堂师傅吮吸的手指、浮在大头菜汤面上的香菜油……

     我明白食堂的诱惑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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