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纳万物于诗中的能力

——推荐黑侠诗作《水手之歌——致海上的女妖们》

文/安琪

 

写作龙青时百度搜索带出了黑侠，两人是作为一对诗歌伴侣出现的。在大陆诗界，通常称呼这样的诗歌夫妻为神仙眷属，他们成双结对出入诗歌场合的身影常常引来众人的羡慕。关于龙青和黑侠的爱情故事可参考《海峡瞭望》2015年第7期拙作《她诗中的决绝特质》一文，此处不再赘述。

我对黑侠记忆最深的是他清秀面容中散发出的羞涩之气，完全是一个大男孩的表情，与他的“黑侠”之名似乎有点距离——通常这样的笔名是很容易令人望文生义把他视为一个鲁莽大汉。龙青提供了黑侠诗集《甜蜜的死亡》卷首即为台湾资深中生代诗人白灵先生的序言。为了和龙青亲密接触，黑侠也报名白灵老师的写作班和龙青成为同学，于是我们便能从白灵先生此序中约略窥视到白灵先生的授课方式。话说那天，白灵先生带领他的学生们由草岭隧道及附近海边骑完脚踏车回转休憩于一座朴拙雅静的木造凉亭后，学生们便遵老师嘱咐埋头完成诗歌作业，黑侠很快就交卷一首《行旅》，该诗仅短短五行却引来白灵先生近千字的赞誉之词，那么《行旅》是一首怎样的诗？且看——

 

吊桥属于两岸

波痕属于风，属于桨

旅行属于彼此

彼此属于齿轮，属于圆周及

意志的铁屑

 

在白灵老师的分析中我们知道了，诗中“吊桥”“两岸”“波痕”“风”“桨”“齿轮”“圆周”等词汇皆是当天户外活动的所见，由此可见，黑侠具备了涵纳万物于诗中的能力，这是一种很重要的能力，很多诗人写诗，只能写遥远的来自课本阅读的事物却对身边的一切熟视无睹，这种写作很容易造成无根的漂流状，也不利于长期持久的写到老。所以说，如何在熟悉的地方找到写作的元素考验的是一个诗人的敏感度，除此，它还检验一个诗人的语词构造技艺。譬如本诗中的吊桥、两岸、风，等等，无不烂熟于古今中外诗人的诗歌文本中，黑侠要如何刷新它们？

他用的是一个“属于”，一个“属于”，就把吊桥和两岸的关系，波痕和风的关系，波痕和桨的关系，旅行和彼此的关系，彼此和齿轮的关系，彼此和圆周及铁屑的关系，一一建立了起来。如果说，史蒂文森用“坛子”给田纳西的山巅建立了秩序的话，则黑侠用的是自己的尺度给那天所见的一切建立秩序。黑侠的尺度有着他可以理解的内在关联，譬如前面三组“属于”，黑侠的尺度也有他不好理解的内在隐秘，譬如第四个第五个“属于”，我试着认为“彼此属于齿轮”说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咬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齿轮的转动是圆的，故而引申到“属于圆周”，齿轮是铁做的，故而引申到“铁屑”，铁屑又辅之于定语“意志”，则把整首诗从外在的景观拉向内心，完成了由外向内的转化——好的诗歌一定要内化为作者自己的个人感受，风就是风，但在每一个独特的生命个体里，风是不一样的风，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白灵先生很欣赏黑侠本诗中“铁屑”一词的横空出世，他认为，“铁屑”是生锈、剥蚀、腐朽，乃至溃烂的本身或前兆，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却又必然要撞到的。我想，黑侠在此诗中用“铁屑”来收尾确也有他悲伤的潜质，世间万物，什么不是最终要归于“铁屑”？回望本诗标题《行旅》，却原来这一路的风尘仆仆，无论美景，无论劣景，终归是行着行着，把彼此行成了“铁屑”，从这世间的一物到微小的尘埃一粒。这是生活的真实，我们无法逃避。

黑侠诗集名之为《甜蜜的死亡》，这也是他诗集中的一首，这是诗人愿意为爱付出一切的宣言，诗中的“你”，像蛇，这个比喻不由得让我们想到“美女蛇”这个用来指代一切让人既爱且怕的女性，她们有美女之美，又有“蛇”之毒，怎么办？诗人说，“我是如此贪恋你肉体的酒杯”，并且愿意让理智失控，显然，诗人深陷爱之魅惑中了。

阅读诗集中的爱情诗，我的脑中总是浮现出龙青这个形象，这当然是因为此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的缘故。和龙青虽不曾相见，却在微信中感受得到她的活力她的俏皮她的圆润，龙青在发来黑侠相关资料的同时也发来了她悄悄存留下来的“黑侠爱语录”，这是黑侠写给龙青的简讯及情书的部分存留。黑侠自己并不知道。龙青说，台湾男诗人的好，不仅仅是对家庭负责任，更是以诗入味，在餐盘、在旅行中，在所有执手前行的路上。

基此，我愿意凭借此文向读者推荐黑侠诗作《水手之歌——致海上的女妖们》，正是这首诗成就了龙青和黑侠的爱情。

 

                                                   2015-12-3，北京。

 

《水手之歌－致海上的女妖们》

黑侠

 

“唉，泡沫与潮汐的爱情多不牢靠
思念的芜径如此困顿
为甚么我们不就此相拥长眠呢？”

幽燐照亮了搁浅的岩壁
你闪烁如碧湖般的眼，散发
腥狂欲死的气味，像兴风作浪的云絮
像海浪的蛇，把扬耳张帆的
水手，缠绵成一艘艘爱情的战利品 

在玻璃上的云泥里逆光航行
怕黑的船骸，纷纷倒影
潮水与星空的奥秘
秘密繁殖星座的座头鲸，就是我
让我轻摆尾鳍，在妳的臀演化成鲨
在爱你的背后洄游，轻咬
你死亡的欢愉、潮水如注的阴谋、你的体香。

如果黑夜高高升起，如果你欲望的喉底不时蠕动
海上浓雾般女妖的美声，我坚实的队伍
将因航向你肉体的虚无而幻灭
幻变成发光的珊瑚卵、潮汐的乐章，或
偶尔失神于沙隙中的，泡沫……。

 

 

 

【黑侠简历】

黑侠，新竹风城人，少年从军，文学发仞始于金庸小说及情书练习，曾获“国军”文艺金像奖、乾坤诗奖、聂鲁达情诗百首等诗奖。创世纪、乾坤诗刊同仁，曾任葡萄海文学网、喜菡文学网、台湾诗学网站诗版版主，诗作散见于诗刊、副刊，著有《甜蜜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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