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个故事，是关于竞争、规则，与社会性的。鹿有鹿角，雄鹿争夺与雌鹿的交配权时，多要用角互相搏斗，这时鹿角越粗大健壮，就越有机会赢得竞争。但同时鹿角越大，在丛林中奔跑越不方便，碰到狮子老虎捕食，就更有可能被抓住吃掉。从宏观上看，如果所有公鹿都将鹿角截断到原来的一半，那么对他们之间的竞争并不产生结果的影响，还能让整个鹿群获得更多的生存机会，无疑是个好规则。但显然鹿群办不到这件事，因为他们没有公民性、社会性的组织来协调共商，只能以个体为单位让鹿角疯长，先夺取交配机会，再任由自然选择，淘汰那些倒霉的、逃命中因粗大鹿角被狮子抓住的成员。

　　回到现实中。最近两个关于病危婴儿的新闻成为热点，内容大致相同，最近的一个如下：“【重庆警车开道送病危婴儿无车避让 婴儿离世】重庆高速路上，为抢救一名病重的3个月大的男婴，巡逻执法车闪着警灯拉响警报驶向医院。但其他车辆听到了警报声，并不让道避让，应急车道也被社会车辆占用。婴儿送到医院已没有生命体征，虽经抢救仍不幸于当天晚上离世。”

　　死者为大，更何况是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我早已为人父，这种心情感同身受。相信就算那天堵在路上的司机们，当真看到孩子这个消息时，也会后悔自责。我在国外亲眼看见、也听不少朋友提到过，有救护车通行时，如果前方塞车，车辆会依次骑上路肩，闪出道路。有的车就算逆行也会找空间让路。救人就是救自己，我们应该摒弃一些不好的习惯，让更多生命得到生的机会。但凡事要多角度观察，评论这两则新闻时还有个现象，很多人有一种意见：警车没事儿乱开警灯抢道的事儿太多，狼外婆了，大家看到，有人就没有意识去让。

　　不让是不对的，不论于情于法（法规里，不为鸣警笛的警车、救护车让路是要罚款的）。但我们扪心自问，上面意见中这个现象有没有见过？有没有听过？就我自己来说，还是有的。看到过之后会如何想？见仁见智。

　　按照规章制度，应是警车有紧急情况时鸣警笛，社会车辆让行。如警车平常情况过度使用权力，可能招致民众不信任感与见警笛麻木，再真正遇到情况时做出遗憾的选择。这是一个死循环，如果说我们都希望看到我为人人，人人为我，那这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仅就个体来说，这能减少每个人少受损失的概率。但对社会来说，就是增加不必要的道德、行动成本，降低文明程度。

　　再回去看开头的故事，我们难道是一群不知道沟通，不知道协定规则、遵守规则的鹿么？

　　商场中也多此类案例。家装公司与施工队，很多是合作关系。如果家装公司无止境地掐死利润，给施工队的提成少之可怜，后者不想增项加项、偷工减料，也只能如此干，不然没饭吃。你如果再定严苛规定，增项的一律罚款批评总归就是不许如此，那就应了一句“恶法出恶民”，一切都会被一环一环地转嫁到消费者头上，最终是让行业陷入死循环，系统崩溃了事。

　　面对消费者、合作伙伴、社会人群、或者更广义的，同在一个生活空间内的同类们，沟通与约定，是减少无效成本的基本方式。今天看到了几个月的孩子在道路上失去生命，哪个正在、即将为人父母的人不心痛？我们可以也需要教育、甚至职责路人，但除了单纯地职责路人，有没有更好的办法避免这种事情再发生？毕竟我们的目的，都不是图个爽快不分青红皂白骂一通人，而是解决问题。

　　如果麋鹿能互相沟通，也有了“大家都将角锯掉一半”的协定，但没锯掉的鹿又没受到应有惩罚，这结果可想而知。负效率的产生，多就是源于不守规则，只守潜规则；不讲公德，只讲私利——最后，劣币驱逐良币，我们无序而逆向地竞争着，看似也还公平，但整个群体的生命质量都在一步步降低。

　　经商做人执法，道理都差不多，也很简单。孩子之事，堵路的该罚；此事过后，滥用权力的也该罚。公德与法规就像地球上的生态与环境，没有协定，彼此夺利，总觉祸不及己，最终结果，就是我们生存空间的沦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