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美丽中国需要宏观考虑
主持人:我上学就说了,我现在工作已经很多年了。先把这个问题放在这里。我们说下一个工程,也就是您提到过的三峡工程,《环球时报》是这样说的,“它的好处到底能不能抵销它改变生态带来的坏处,至少需要观察一百年的时间”。不知道您对三峡工程有怎样的评价和分析? 朱幼棣:三峡工程我们本身不去讨论它,现在讲上还是不上,该建不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我们应该做一些补台的工作,做“后三峡”时期的研究,这个研究是必不可少的。有人说三峡对下游没有坏的影响,只有好的影响,这是不对的。从长度来说,它让长江干道三分之二的长度被坝拦堵了,从水量来说是二分之一的水量被控制了,因为三峡以上的水量占长江水量的二分之一,长度是三分之二,如果三分之二和二分之一的水量和长度被控制,对下游水生态体系、系统不产生任何影响,是不可能的。这个影响究竟怎么影响,怎么评估,怎么应对?现在提在鄱阳湖修闸,我先问你,长江三峡给下游这边有没有带来变化?你没有变化,鄱阳湖没有必要在湖口修闸,如果有影响,有多大的影响?通过三峡本身的水量的调节,是不是把影响减少到鄱阳湖不修闸或者不修坝,能不能做到?在鄱阳湖蓄不满水时——鄱阳湖雨季在四五六月份,长江上游在六七八月份,鄱阳湖雨季过了以后,长江上游雨季正好开始,长江水位比较高,鄱阳湖水蓄得比较满。现在长江特别是三峡一蓄水,长江水位就下降了,一下降鄱阳湖就蓄不满水。究竟多大的影响?是不是通过三峡的蓄水或者减少蓄水来解决这个问题。 主持人:慢慢观察,现在很难说。 朱幼棣:我在书里提出一个观点,长江中游只要有一个大湖就能够调节洪水。当有云梦泽的时候,洞庭湖就是一个很小的湖,当云梦泽消失的时候,洞庭湖变成一个大湖。这证明长江调节水量一个大湖就够了,现在出现第三个大湖就是三峡水库,那个时候洞庭湖的萎缩,可能就是不可避免的。 主持人:所以说继续得观察。尼罗河,埃及人修了阿斯旺大水坝之后,下游也遇到了问题。土地没有那么肥沃了,继续怎么样,再有待观察。 朱幼棣:需要深入研究。 主持人:我们看到很多水利工程导致了负面的后果,您觉得是技术方面的原因还是发展思路方面的原因? 朱幼棣:应该是两个方面都有。我国从古代开始,讲人与自然和谐,当然有理想和理念的问题,另外也受到技术的限制,你建一个四五十米的土坝不可能的。由于受到技术的限制,这个时候有思想理念的原因,同时又受到技术的限制,人与河流和平相处,比较尊重河流,因为受到技术的限制。到工业革命的时候,我们技术上已经突破了,你搞水泥就行了,把钢筋水泥堆上就行了,修的河堤永远坚固。当修坝一百米高没事,两百米高也没事,三百米高也没事,现在最高的大坝在澜沧江,当工程技术解决了很多技术性难题的时候,我们怎么从思想上来控制它,考虑到多方面综合的问题,自我约束?这个更难。水资源,水能是一个能源,同时土地也是资源,森林也是资源,土地也是不可再生资源,变成了湖,被淹了,也是资源的浪费。综合起来考虑,我们各方面的损失都减少到最少,资源的合理配置,水能、航运、土地资源、森林资源能够得到最合理,最科学的配置。 主持人:这是两方面的原因。当然我们也注意到有些水利设施可能设计也有原因,后来没有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包括黄河流域,我所知道的水电设施,可能没多久就被泥沙堵起来了。我们发现有很多环保组织反对破坏环境,最好别建大坝,要退耕还林、退耕还湖,环保人士呼吁不要过度开采自然,可从经济发展角度来讲,老百姓要吃饭,人多地少,经济要发展,还得向自然要资源的发展前景。这是一个矛盾,您怎么看待这两方面的关系,怎么来处理? 朱幼棣:环保人士做的努力还是必要的,会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有部分强调,从宣传意义上来说也是必要的。但是有些环保人士也是需要宏观的科学的观照和把握,跨学科的宏观把握。如果环保人士光提这是鱼的问题,(比如某地)是鱼的洄游通道,鱼种的洄游通道被大坝所阻隔,就显得说服力不够,我的发电效益,经济效益,其他效益都很大,光是鱼的东西显然就不够了,小鱼就阻挡不了一个大坝。(如果)不是光提鱼的问题,同时考虑到土地、森林,其他的资源,比如新安江水库,装机容量是66万千瓦,如果折合成电的话,一年节省煤炭能源一年就是几十万吨煤炭的产量。就是66万千瓦装机的发电,几十万吨(煤炭的经济效益)淹了六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六百万平方公里相当于新加坡,半个香港,还有好几十万移民,还有两座古城,你核算这些,要比鱼说服力大。你所破坏的资源,损失的资源,比年产几十万吨的小煤矿要大得多。这样比单纯从环保角度来说好一些。 主持人:这两方面关系得更多地平衡。今天节目最后,想请您给我们总结一下,对过去,这些地质(防灾)或者说我们工程设施来讲,从中能吸取到怎样的教训,对未来的发展建设性的意见? 朱幼棣:我们国家,对我们部门,对政府的行政管理,包括建设的规划,应该有一个很大的转变。我们已经到了工业社会的中期,已经开始中后期,如果对我们建设问题不做认真的反思,认真的思考,不拨乱反正的话,我们很难走上可持续发展的道路。因为有些问题没有一个大的触动,很难转变。比如说林业部门。林业部门解放初是森工局,以砍伐森林为主,后来变成林业部,林业部是种树跟砍伐同时搞,一边砍伐一边种树,当然种树跟不上砍伐的速度。东北地区种树,一棵大树要长半个世纪,但是砍伐更多,1999年长江流域发生大水以后,长江中上游的森林全部停止砍伐,东北的森林也停止了砍伐,就这么一场洪水,一个像开关一样的起点按下去,现在国家林业局变成了以保护森林为主,说明我们林业系统从生态破坏,从研究需要到建设与保护并重,到最后森林环境保护转变。政府职能转变已经完成了。从现在开始,我们的水利(工作的职能转变)还是没有完成。我希望有些东西不一定像长江1998年大洪水一样,一把锁打开钥匙,虽然这个锁很锈,锈迹斑斑,但是锁在那,虽然这个锁没有启动,希望全社会广大群众,广大网友重视这个问题,现在十八大提出建设“美丽中国”,这个也需要我们从宏观上来考虑。 主持人:好,谢谢朱老师做客新浪网上大讲堂。感谢大家收看我们今天的节目。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