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大讲堂七十八：女儿宗璞学生李中华等深情忆冯友兰

    精彩语录：

    冯先生对我影响最大的，在那篇文章中谈到过，一个是读书方法，我把它称作冯先生的读书四句教，叫“精其选，解其言，知其意，明其理”。这样的读书方法就把死书读活了，对我们的影响是很大的。

　　各位新浪网友，大家好！

    陈战国：哲学大师冯友兰也曾迷茫困顿

　　主持人：亲爱的新浪网的网友朋友们大家好，欢迎大家收看新浪视频，我是主持人王莹。

　　一代哲学大师冯友兰先生的一生就像他所书写的《中国哲学简史》一样那样让人耐人寻味，那样让人永远留存心间。今天我们特别有请到他当年的助手和他的学生，一起聊一下冯友兰先生的一生。

　　首先介绍一下北京大学哲学系的教授李中华，李老师，欢迎李老师。另外一位也是北京社会科学院哲学所教授陈战国老师，欢迎陈老师。

　　首先还是想请教一下两位老师，我们也说了冯先生一生特别有故事、特别有历史。能不能把他这一生当中几个重要的阶段给我们理顺一下，介绍给我们各位网友呢？李老师您先说一下。

　　李中华：冯先生是我们中国现代的一位哲学大家，是哲学家、哲学史家，也是一位桃李满天下的教育家。因为他活了95岁，寿命很长，所以他的生命几乎贯穿了整个20世纪。所以，他的思想、学术、为人，应该说经历了一个很长的时期。他生活的这个时代，应该跨越了几个不同的历史阶段，所以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冯先生是一个思想体系、哲学体系，是一个庞杂、庞大的体系。也是给中国人留下了一个丰厚的思想文化遗产。

　　主持人：李老师整个是一个概述了。特别想问一下陈老师，冯老师这一生有几个重要的阶段，您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陈战国：按照蔡忠德先生的分法，把他分成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我们说的他的求学和创业的阶段，就是他确立自我的阶段。这应该是到1948年代。1949年以后，用蔡先生的话讲就是失去自我的阶段，就是受批判，不断地反省，不断地挨批判。

　　主持人：原来哲学大师也有迷盲的时候。

　　陈战国：他自己也是想接受马克思主义，改造自己，可是这样一个大哲学家，他的思想是他几十年来思索的结果，想改变是很难的。所以他就不断地遭到批判。他的晚年，到85岁以后，开始又重写自己的哲学史新编，这时候用蔡先生的话讲就是“回归自我”，又找到了自我，不再依傍别人了，就是自己想怎么说，那就自己想的去说。师母去世的时候他写的挽联：“同甘苦，共患难，互相扶持，碧落黄泉，君先去”，后一段话是“斩明关，破利索，俯仰无愧作，海阔天空我自飞”。这就是体现了他当时回归了自我，找到了自我，就像雄鹰一样，在广阔的世界里，让自己的思想能够自由翱翔了。

    李中华：冯友兰人生的四个重要阶段

　　主持人：能够感受到这个挽联中说明他们夫妻俩相濡以沫的这段往事，同时也有冯先生一生的经历和感受。不知道他人生的几个阶段中，有几个重要的经历能不能跟各位网友介绍一下。

　　李中华：我跟他的看法不太一样，或者说我给冯先生归纳，至少是四个阶段。1949年以前两个阶段，49年到他去世后半年两个阶段。应该以1926年之前，从他上大学到1926年是第一段，1926年至1949年是第二个阶段，从1949年到改革开放是第三个阶段，改革开放到他去世是第四个阶段。当然这四个阶段，应该说主要的活动，头一个阶段还是属于他读书、学习、创业、求学，包括到美国去留学，奠定了一个非常扎实的这样一个中西哲学的基础，特别是西方哲学，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学的是西方哲学。他的博士论文写的是属于中西文化比较的东西，实际上是融合了中西哲学。中学和西学的底子都很宽厚，为后来他成为这样一个大家奠定了一个非常扎实的基础。

　　所以，1926年或者早一点，主要是属于他积累的阶段。积累的时候已经露出未来哲学家的一些深入深刻的思考、关怀、洞见。

　　20年代到49年主要是他哲学创作阶段，写了很多书，也是他名世的一个重要阶段，后来他很出了名。

　　主持人：求学、求索的阶段。

　　李中华：第二阶段是哲学创作的文化生命的一种充分展现的时期，主要创造了《贞元六书》，这六本书是他的哲学著作，还有两套哲学史，一个叫《中国哲学史》，两卷本的，是20年代末做的。再一个就是《中国哲学简史》，做了两史、六书。

　　主持人：49年以后呢？

　　李中华：1949年以后到改革开放，这一段时间里，因为1949年以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应该说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大的变化，共产党、毛主席实际上建了新的国家，毛主席原来那些思想到1949年之后不太适应新政权的需要，当时建国也是改造旧知识分子，冯友兰先生也是被改造的对象。所以从1949年以后到改革开放这一段，他是在两条路上，一个是被批判，成为主要的一个靶子。文革当中是一个批判地高峰，他是北京大学第一个被揪出来的反动的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是学术上的一个代表，而且是反动的资产阶级的学术权威。就被批斗。

　　他一方面被批斗，在1949年之后，他还力图跟上这个时代，所以他又继续进行他的哲学思考和创造写中国哲学史新编，是他创造的主要内容，还有一些别的。

　　这个工作到文革，当然全都被打断了，他也成为一个被批判的高峰，可能下面还要谈文革当中的一些遭遇。

　　改革开放以后，应该说冯先生就改革开放，对整个中国是一个历史的转折点，这是非常意义重大的一个转折点。思想、学术冯先生都产生了很大的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他反思了1949年特别是文革期间中国包括他自己的思想。用他的话说，改革开放以后，他知道了不再依傍任何人。

　　主持人：自己独立思考。

　　李中华：一种独立的思考。

    陈战国：冯友兰著名的“读书四句教”

　　主持人：两位老师虽然给冯先生分的阶段不一样，但还是让我们大致了解了冯先生主要的人生经历。两位老师跟随冯先生多年，对两位老师来说冯先生给你们最大的思想和启发是在什么地方？

　　李中华：他是冯友兰先生的入室弟子。

　　主持人：入室弟子跟您有一些区别，入室弟子是什么去？

　　陈战国：是古代的一种说法。

　　主持人：是要拜师吗？

　　陈战国：古代的大厅，别人可以进来，叫堂，后边是室，入室是可以进到那里边去。

　　主持人：是更进一步的意思是吗？(笑)

　　陈战国：我跟冯先生学习了三年中国哲学史，跟中华都是同学。除了向冯先生学中国哲学史之外，冯先生对我影响最大的，在那篇文章中谈到过，一个是读书方法，我把它称作冯先生的读书四句教，叫“精其选，解其言，知其意，明其理”。这样的读书方法就把死书读活了，对我们的影响是很大的。一本书、一篇文章，冯先生讲不是一个一个字的罗列，里边是有作者的意义在里边，这个意义要大于文章，大于文字，言外之意，听话听音，言外是有意的，有些意是表达不出来的。

　　主持人：等于上来先教读书方法。

　　陈战国：一边读，一边提示，要知道作者的意是什么，明白意了，最后还要明其理，冯先生老是讲理是客观的，世界上有理的存在，就看谁去见到它。你见到这个理了，心里明白这个理了，你再读书的时候，就能够知道书说的对不对，证是偏还是正，全面不全面，深刻不深刻，自己心里就有这样的理解。

　　主持人：让自己的学生不要尽信书，还是带着批判的眼光去学习。

　　陈战国：说是批判也可以，他说要读无字天书，要读懂自然，读懂社会，读懂人生。

　　儒家就是要识得宇宙人生之理，要先明白这个道理，先懂得这个道理，你在读书的时候才知道他说的道理对不对。当然一开始读书的时候也启发你去体会这个理，主要以后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呢？就是自己见到这个理。刚才说的冯先生的人生阶段，中华说的我也同意，从思想上分，我也是把它从1926年以前跟1926年以后分开的。但是从人生上讲，同意蔡先生说的那三个阶段。我们所说的自我不是一个自然的生命，而是冯先生讲的人的本质的特性是什么呢？是有心。有心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有理性，包括理智理性和道德理性。你有了这样的理性，主体挺立起来了，是通过学习，通过社会实践，通过人生不断的反复的去体验，你才能够确立起来这个东西。你确立起来，你的主体挺立起来了，你有了自己的心了，有了自己的见了，你就有了自我了。用它去做主宰，你就叫做有自我。这个主宰你受外界东西的主宰了，就是没有自我了。所以，这么分也是有道理的，从人生境界上分。

    陈战国：做中国哲学必须有的两门功夫

　　主持人：这是给您比较重要的一个影响。

　　陈战国：对，当然还有其它方面，像做哲学，有的人学了一辈子哲学不知道什么叫哲学，讲了一辈子哲学，不知道什么叫哲学。我们跟冯先生身边有很多这样的体验，尤其做中国哲学，必须有这两门的功夫。

　　第一，自己理性分析的能力，冯先生把它叫做辨明心里，有这样的能力。没有这样的能力，你看不清楚这书，也说不清楚这个道理。

　　第二，就是提高自己的悟性。中国哲学中很多东西不是用逻辑的方法，逻辑性比较差。它是不离开经验的，必须要经过你的体验，在你的人生实践中不断地去体验它，你才能从这个事物中悟出这个道理。所以，学这个知识谁都可以学，但是跟着冯先生，他告诉你很多书上没有的东西。

　　主持人：这些道理会对人，尤其是两位当年都是年轻人，会有一些启发。

　　陈战国：对我们的学习、工作，一辈子受益。

　　主持人：李老师呢？我记得您当时还是冯先生的助手，协助他来编《中国哲学史新编》是吗？

　　李中华：对。

　　主持人：那个时候您主要做一些什么样的工作？

　　李中华：主要是修订他在文革前和文革当中所出版的两本《中国哲学史新编》一册和二册。冯先生那时已经82岁了，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使命感，就是在他的一生要把中国哲学史重新再写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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