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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舌:怎么想起制作《于无声处》这样一部作品?
隆晓辉:说起来从《国家机密》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到今天已经10年了 ,在这十年当中,我们在2008年推出了《国家机密2》,到《于无声处》又过了7年时间。准确地讲,十年三部剧。那为什么连做三部国安剧呢?我觉得这就是我要谈的重点。当年 “涉案剧”在黄金档播出有那么好的收视率,大家纷纷去拍“涉案剧”。到了2004年,国家广电总局下达了“涉案剧”不能进入黄金档的明令,一部分从事“公安剧”的人就没有饭吃了。我也理解, “涉案剧”“反腐剧”触及到了一些作案方式、作案手段,对青少年会有一些不良影响。在这个时候,我认为国家安全题材应该可以从“涉案剧”的范畴里剥离出去,所以就做了《国家机密》。
独舌:您之前做过的“公安剧”都有哪些?
隆晓辉:
2001年的时候做了一部《中国神探》,后来也参与一些其他的公安戏。还做了一部反腐剧叫《角力》,高群书导演的,刚好因政策进不了卫星黄金档,就一直停留在地面播出。当时高群书说,“你能不能尊重我的艺术创作,你不要干涉我们剧组的拍摄”,我说,“高导,如果我不参与,这个剧的艺术质量,甚至将来有这个剧能不能顺利发行,谁来保障?投资回收谁负责?”高导表示了理解。过了几天,高导给我回了一个电话说,“隆总,如果这个剧我拍之前就把它卖掉了,你是不是可以(放手让我自由创作)?”,我说“可以,你怎么组阁,演员怎么搭配,我不参与任何意见,但前提你要把它卖出去”。他就真的把它卖掉了,当时禁令还没下,可是播出前就有了那个政策,我后来也让了一下价。当时在北京台地面播出,收视还不错。
2000-2003年,“涉案剧”是所有类型剧里收视最高的,结果一个政策下来不能拍了,我就做了《国家机密》。《国家机密》是《刑警本色》的编剧之一杨海波改编的,但是在我看来,那个本子基本把“国安剧”写成了“公安剧”。然后我就和其他编剧共同来改编这个剧,使它尽可能像“国安剧”。
独舌:那这个转化是不是就意味着:如果做国安题材的话,审查就由国安负责了,广电总局就自然把权力让渡,就不存在不能上卫视黄金档的问题了?
隆晓辉:对,完全由国安来把关。由于“国安剧”涉及到的是国家安全,我们的敌人是国外的间谍机构,不是一般的刑事犯罪,所以开了一个口。这个口实际上我觉得是开的对的,这也属于国家的需要吧。所以当年就很轰动地出了一个新闻,就是所谓的“《国家机密》亮相央视黄金档”,当时大家就觉得这个剧怎么能够上黄金档呢?当时有个媒体当天就报道“涉案剧亮相央视黄金档”。后来我们在审片的时候就有人问:这个属不属于涉案?实际这个就不属于他们规定意义上的“涉案剧”。这么多年关于“涉案剧”的问题也一直在发生变化,就是怎么来界定它可不可以在黄金档播出。实际上广电总局还是有界定的,后来凡是涉及到现代反间谍题材的电视剧都上了黄金档,也就有了《国家机密》《国家机密2》还有其他类似的剧。
独舌:《国家机密》等于是让你成功地实现了由“公安剧”到“国安剧”的转化,虽然它内核上好像和“国安剧”还是比较接近,但是这一步是跨过去了。播的时候,收视率、商业回报怎么样?
隆晓辉:非常好。《国家机密》系列的商业回报是我做电视剧里边最高的,因为它还是题材有优势。题材有优势,演员愿意来演,相对拍摄成本也没有那么高,那么就能保证一定的商业回报。而且《国家机密》系列两部剧,都是10月份开机第二年的6、7月份播出,这么短的周期是很难做到的。新的问题出现了,对我来讲不满足的就是“国安剧”的概念没有建立。尤其对观众而言这个概念依然是模糊的, “国安剧”在人物上没有完全立住,仍然没让观众近距离地看清“国安”到底是什么样,是一种飘着的形态,没有完全落地。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深层次反映国安人员的情感,和普通人一样的家庭生活。所以我一定要打造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国安剧”,它里边的人物是鲜活的,能够让普通观众感受到这样的人物就在他们身边。
独舌:《国家机密2》虽然没成为正宗的国安剧,但比第一部肯定是刷新了。
隆晓辉:应该讲是刷新了。第二部着力在人物方面提升,人物关系也有了一些变化,但是仍然以是案件为主,人物的命运、情感相对次要。《于无声处》就是在这个背景下筹划起来,我一定要写一个国家安全机关反间谍案件作为背景,反映人物命运、情感变化,特别是反映他们普通人这一面的故事。有一次,高满堂老师来南京,我说“高老师,下午你给我一小时时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高老师很客气地在酒店接待了我,我就给他讲了这个故事。他说,“晓辉,这个故事是这几个月以来最打动我的一个故事,这个活我接了。这个故事的核有无限裂变的可能,里面透着的这种生活质感,以及由于这种特殊的职业和人物命运之间的这种关系,我觉得完全可以解除我对这个题材不熟悉的障碍”。那是2010年,2011年正式开始创作。
我有这样的自信,这部剧的播出之后,普通观众对于国安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或者生活中是什么样子,会有一个起码的了解。我们这样的一个剧的类型划可称之为“国安剧”。
独舌:就是说《国家机密》1和2里头没有完成的心愿,在《于无声处》里基本达成了?
隆晓辉:应该讲是达成了,当然这也是由于高老师写,阎建钢导演导,一大批优秀演员的诠释,二度三度的创作。这个剧在表现国安的“神”方面肯定是似,“形”是不是似,一些专业人士认为“形”也是似的。可能观众会觉得“形”不似,因为他们心目红中的国安没有“形”,事实上他就是这样子。另外一方面,我们把现实生活中的间谍给大家全景式地展示一下。什么是间谍?有那种长期潜伏的间谍,有那种本来是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但是在关键的结点没有选择好或者自己的欲望没有控制好沦为了间谍,各种花色品种都有。我们剧中用了这么一句台词,也是当时朦胧诗的一句诗句——“远了又远的是他,近了又近的是他”, “远和近”的关系在这部剧中也做了一个比较好的表达。
独舌:有了美好的愿望以后,把蓝图变成现实的过程,有大量的工作要做,这期间遇到过哪些挑战?
隆晓辉:最大的挑战还是在创作阶段。案件、情节和人物情感本来是两种形态的东西,关注案件有时候会疏离情感,讲述人物情感又可能淡化情节。高老师讲,动作与反动作相旋,情感和情节并进,这是他对这部戏创体的一个原则。如何通过案件把观众带进来,然后又在侦破的过程中把它作为一个背景来凸显这种案件对人物关系的影响,这可能是我们在创作过程中最大的难点。高老师在创作中几易其稿,不断完善,就像一局棋摆好之后全部推掉,再摆再推掉,这个过程是痛苦的。所以我们一直要拎着这个案子,在办案过程中他的情感的遭遇、纠结、变化,以及在这种状态下自我的控制和突破,我想可能这部剧在这方面可能是做了很好的一个尝试,这也是我认为未来“国安剧”当中值得尝试的一个方向,此外,江苏广电幸福蓝海的加盟,对我们完成这部作品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独舌:这是剧本创作最大的挑战,那进入生产阶段以后又有哪些困难?
隆晓辉:在拍摄过程中又遇到了什么为专业、什么为不专业的问题,包括里面一些场景的布置,80年代生活环境的还原,以及特别是这个行业里面的言谈举止,是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完全戏说的话出来的台词完全就飘了。全程在大连拍摄,找了一些工厂、码头,极力去还原吧。
独舌:也写到一些“辽宁号”航母的原型,有没有去过一些不容易进去的地方拍摄?
隆晓辉:我们没有准确地讲剧中正在建设的是“辽宁号”,我们称之为“蓝鲸工程”,那个核潜艇我们称之为“蓝鱼工程”,用这个代号。实际上我们当时创作的时候还是非常担心,我们直呼其名会不会通过审查。有些需要保密的信息,我们就虚化了。
独舌:2014年年初就已经杀青了,整个2014年就一直在忙着做后期和审查?
隆晓辉:实际上做完之后,国安部门告诉我们这是他们提意见最少的一次。广电评价很高,认为在情怀上、质感营造上、人物情感张力上有特点。一个是国安,一个后来成了间谍,一个是承担我们国家两个重要时期绝密项目的研究人员,他们组成的三角关系,这个里边的可发挥空间很大。目前这个版本比最初的那个版本剪掉了四集,这个是央视的要求,把节奏再加快一点。
独舌:关于这部剧的来龙去脉也就说清楚了。作为公司的战略来说,你们一直都是生产“国安剧”,是在做一家专卖店,有清晰的经营主线,那你们是如何确立了这种战略,接下来还有哪些作品?
隆晓辉:2011年对外发布这部剧的时候,我和高满堂,阎建钢就明确提出“信仰三部曲”——新视角现代国家安全反间谍剧。打造这样的系列是我们公司的一个战略,我们还有好几个现代国安反间谍题材电视剧筹备中。你所提到的“专卖店”概念,一直是我们公司影视内容生产的考虑。中国的电视剧确实存在盲目生产的问题,在供过于求的状态下,市场存在这么多不确定因素,如何精准的差异化生产影视内容,这是任何一个理智的影视公司必须面对的问题。所以就要问我们公司的优势在哪里,以长补短,以长补拙,发挥核心竞争力。由于我们比较早的推出了这么一个专业剧的类型,在这方面的思考、积累、人脉还是有一定优势。
独舌:敢于涉足这一行的不太多,谍战剧不少,国安剧很少。
隆晓辉:国安剧我们还是想做当代,1983年成立了国家安全部,这种从事反间谍工作的行业叫做“国安”。当代反间谍题材尽管有很多创作上的限制,但仍然是一座富矿,只要你的角度和切口足够好,依然能够讲出观众喜欢的故事。所以我一定要继续往下走。这其实和我们剧中的人物有点相似,一定要顶住一些东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个有的时候要耐得住寂寞。一般的影视公司不可能五年做一部剧,你还活不活?只有作为中天龙这样的投资集团,我们有一个强大的力量可以支撑影视内容生产,即使是一年两年不出作品,公司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作为单一的影视内容生产公司,我认为是不堪重负的。这也是我认为我们公司区别于其他专业化影视公司的一个特点。
独舌:刚才说实现了从“公安”到“国安”的转化,也完成了由强情节到人物命运讲述的转化,那么接下来的几部剧准备解决什么问题?
隆晓辉:《于无声处》还是年代剧(80年代戏很多),我们接下来有一部完全是现代剧。现代观众审美对剧的要求,更时尚的色彩体现,是我们下一部剧努力的方向。制作班底就要趋于年轻化,也不排除偶像化的路线,有影响力的演员扮演了一个特殊的角色,引发的话题不一样。《于无声处》30年的跨度,对于演员的表演和年龄感的要求,不是随便找一个小鲜肉就能胜任的。下面我们会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触摸到一些更专业化的东西,满足一些专业爱好者的需求。
独舌:有没有国安题材电影的考虑?
隆晓辉:有,正在筹划当中,名字就不披露了。按照原来计划今年就要动,也要偏年轻化。有关方面准备在5月份披露几个我们破获的案件,影视创作不一定要用实名,但只要对外公布就可以用案情,因为你已经解密了。
独舌:现在电视剧行业的从业者感觉到越来越不好做,电视剧受到了综艺节目的压制和抽空,相当多的演员都被综艺节目吸引走了;另一方面电影给电视剧施加的压力也比较大。您觉得电视剧这个行业的发展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是健康、亚健康、不健康?那其中最大的问题你觉得是什么?
隆晓辉:电视剧虽然在这几年中呈现出逐渐繁荣的局面,但是我不认为电视剧市场进入了完全有序的市场化的状态。我从业十五年来没有感受到,不管是它的购销体制,供需体制,生产体制,我觉得都没有太多市场的规律可循。很多影视公司要么盲目跟风,要么就是一个做成了以后接着吃前面的老本。所有的购买者都希望买安全的产品,还是经验主义者居多。电视剧面临新的变化, “一剧两星”之后收视率的分化太明显。但是电视台对于收视率的考核又是极其苛刻,广告收入和它的播出购买关系没有完全良性化,有的甚至还在补贴平台。应该讲,电视剧生产进入一个相对困难时期。已经成名的演员并没有因为购买价格的下降而降低片酬,因为他们还有更多的选择:他可以拍微电影,拍广告,做栏目,我为什要降低价格拍这个呢?仍然还有一些制作单位不断加入这个行业。所以我们要把电视剧的成本控制在使用那些有一定的表演能力,但是还不足以和制片方要不合理价格的演员来充当重要角色。一年当中总会有那么几部两百多万一集的剧,由网络和电视台高价购买,电视台每年总会推出一两部有影响力的剧,高就高一点嘛,但是没有几部。更多的制作公司会选择在中间档,经济实惠型150万一集左右,但同样面临电视剧生产部门的选择。有人会想,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做电视剧呢?电视剧的周期如此之长,收款付款都如此之艰难,还要面临收视压力。那我们可以拍电影,做网剧,做综艺节目嘛,所以说电视剧生产部门也在分化,这是当前的一种趋势。再一个就是资本市场包括上市公司为了内容的需求收购兼并,重组一些还有一定生产能力的影视公司,这样在资源占有上就会出现马太效应,强者愈强,相对单薄的制作公司就会挣扎在倒闭的边缘。
独舌:电视剧市场的可持续发展能力如何?
隆晓辉:为什么我讲电视剧生产不可持续呢,因为电视剧生产由于平台的不确定性,你怎么知道今年能够生产多少集,谁给你买单?我从事的其他行业没有这个事,我还是以销定产,我能销多少就生产多少,绝对不会生产一个放在库房里边,经常都是订单先接到再下单。电视剧不是一个完全市场化的东西,人的因素起很大作用,包括电视剧的生产过程,有时候真不是你的本子好就可以拍出来一部好剧,还是人的问题,最终谁去拍、怎么拍,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它带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所以我们国家在专业化队伍,规则都没有完全建立起来,才会导致经验主义。
【采访:李星文 整理:杨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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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资深媒体人、影视产业研究者李星文主编,提供深度的影视评论和产业报道。高冷、独立、有料,助大家涨姿势、补营养、览热点。涵盖微信、微博、博客、豆瓣和人人小站、网站五大载体。在今日头条、新浪、网易、腾讯、搜狐都有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