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学叫斯文》之《混沌》（上）第5节
（前接《混沌》（上）第4节）
等到天渊君清醒过来，发生在隔壁504室卫生间的惊悚事件已进入尾声。一个新街菜场的职工，与502室或503室两户工人家庭，也和同一楼层邻居506室和507室的我家，都没有任何瓜葛的，一个全然陌生的成年男子，ZS身亡于504室那个宽敞无比的白色浴缸里。他的死亡因此全然匪夷所思毫无道理。天渊君和他哥一起慢慢推开508室的房门，走到楼道口。天渊君挤在父亲和哥两个成年男性之间，看着那个ZS的菜场职工，被四五个新街的工宣队革命勇士抬着走下楼梯。手电的电光照着他那张将死未死的脸，那张脸因为肠胃农药的毒性发作，五官被完全扭曲了。他开始喘得更加厉害，嘴里的呼噜声也越发的强劲有力。楼道里的白炽灯，早已被斯文等失学同学打得稀烂。革命勇士手里的电筒光柱，只得不时切割着楼道的黑暗，让楼道的黑暗变得更加的诡异和莫测。手电光柱的边缘不时被还原到了暗黑，黑而又暗，暗中更黑。在暗和黑之间，大人们努力想看清那张自杀者的脸，边窃窃私语着，还不忘与前些天别的工房里发生的自杀者作比较。后来听大人们说，那个新街菜场的成年男性，据说是斯文母亲杜月仙同一班组的在编职工。他喜欢二胡，且一直痴迷着那8个样板戏中最为美丽的阿庆嫂，进而痴迷着工作中同样美丽的现实版新街阿庆嫂之杜月仙同志加同事。他在那个人人自危的黑暗岁月，竟敢以死亡的方式，表达对杜月仙同志至死不渝的痴迷爱恋。他在那种反动腐朽加恶心的小资产阶级情感情调的驱使下，毅然决然要殉情在斯文家的门口，何其胆大包天，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那天，他哼着关于八仙桌和来的都是客什么的京剧小调调，借着小瓶土烧酒的酒精气，兑着喝了大半瓶农药DDW。昏头昏脑地走错楼道，进入了天渊君和芦阿彩等革命居民加同志的楼道。他摸索着进入五楼的504室卫生间，由于毒性发作，他觉得口很渴，口腔和胃囊之间的那根连接管道，也就是俗话说的那根食管，彷佛点着了火似的，听任那团毒液的火和痴情的爱混合燃烧着，食管附近的水分，纷纷向着口腔部位集结。那个痴心汉于是打开宽敞浴缸的水龙头，自己翻身坐进了浴缸里，喝起了没有酒味的自来水。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渴，毒性越来越浓而酒味越来越寡淡，他就发出呼噜呼噜的模糊喉音，想让气管里的气流流动起来，带动食管的水流也流动起来。这样的抽搐般的呼噜使得他的脸扭曲得更加丑陋，再加上潮湿的水汽，酒气和呕吐物，合成复杂且层次丰富的奇特味道，弥散在暗黑之中。在手电白色光柱的直射与胡乱晃荡中，他渐渐僵硬的躯体被工宣队员撕扯得支离破碎，自杀者垂着的手臂随着重力随性摇摆着，使得那副渐渐僵直的躯体显得越发的自暴自弃和吊儿郎当。
很多年以后，天渊君和我几乎同时发现，天渊君在很小年龄，就很不应该地看到了各式各样人物，他们以各种样式对自己的生命作了毅然决然的了断，通俗地说也就是ZS，所以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比如，在教室里，他亲眼见到巩老师的跳楼，听到邻居或同学说起的王老师老婆的自杀，还听到底楼104室集邮老右派的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还有天渊君最难忘的同学裘一，他自戕式的攻击收购站革命职工等等。在那个草菅人命的年代里，他甚至因此觉得生命太廉价太随意太生死莫测有时候完全可以用来自我了断随便丢弃的。那天深夜，看着那具躯体被抬下楼梯，天渊君依傍着父亲和阿哥，心情相对平和多了。心情一平和他就开始胡思乱想。他觉得为什么自己呼喊着抓坏人抓坏人父母亲会听不到，而那个遥远的呼噜呼噜声，却会惊动他们正喜笑正颜开的天伦之乐？很后来很后来，他突然觉得这就是他和斯文最大的区别之所在。
他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由于他的体弱多病，他不能如斯文那般勇毅地进入到那个嘈杂的现实世界，于是他只能不断在想象中构建自己的虚拟世界，他通过对内冥想和对外张望，以及与自己的对话或独白等方式，试图重新诠释这个混乱不堪的失序世界，深究这个世界秩序排列混乱的内在逻辑。他在想象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里进进出出，因此有时似乎既在想象里又在现实里，有时又觉得自己既不在想象里也不在现实里，所以总是显得心事重重，又似乎对想象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都颇为心不在焉。因此，当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呼喊着抓人呀抓人的，现实世界里的父母，他们怎么会听到他的焦虑和恐惧呢？绝不可能！想到这一点，他有些伤感。他觉得在想象的世界里，他永远很孤独，永远一个人独处，永远环顾四周孑然一身。
实际上，斯文可能并不清楚当年那个新街菜场名叫阿雄痴心男情感故事的来龙去脉，也没有看到阿雄惨死在504室卫生间宽敞浴缸里的惊悚画面。所以那件杜月仙跳进黄浦江或俨泗泾，也洗不干净的风流事，让晚年的她，无论在老公斯达森和儿子斯文那里，都抬不起头来。斯文对此事却毫无感觉甚至以为不算事情，即便失节或苟且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他正全身心地投入他狭义且暴虐的失学生活。
在天渊君看来，斯文最典型的暴虐行为，就发生在他用瑞士军刀插进自己的手心手背的血腥场景里。天渊君亲眼目睹了斯文用他的右手紧攥那把锋利的军刀，直接插入并穿透斯文自己左手的手心手背，他心中首先跳脱出来的两个字，就是“暴虐”。后来天渊君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反反复复想着这个问题，觉得自己用“暴虐”一词很不错。他还不放心地翻阅了那本早被他翻烂的《新华字典》，结合自己的理解，确定的确最为妥帖。
如此这般地，天渊君重新诠释了“暴虐”的含义。暴，是动作和形态上的残暴凶狠，是对他者实施的恶行；虐，亦是动作、形态上的冷酷凶恶，是对自身实施的戕害。也就是说，斯文的暴虐，既指向了他攻击的客体（宾词），也同时指向了他攻击的主体（主词）。就像那天，他用他强劲的腿部力量攻击了喇叭裤的裆部，又用自己厚实的下巴力量砸断了墨镜的小腿骨；同时他用手心手背的鲜血喷射，证实了对自身的残酷攻击。他对客体和主体的攻击同样的残暴与血腥。这样一来，主体和客体（对象）受到的暴力攻击似乎也扯平了。
那天，斯文说完“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不会大喊大叫的！”，颇为自得地坐下。在他公司很气派的总经理办公室里，他有一种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感觉，环境氛围都很贴切地烘托着他的那份情绪和气场。我知道他的自得，源于今天上午他的商界名流的身份得以确认。上午10时许，他先后接到了沿海某市经委和市府秘书处的电话，告知他，他的集团公司投标参与某市世博会环保主承办商的资格得以确认。他将承揽我国首次举办世博会环保清运和物资利用的所有业务，并对展会期间废旧物资、废弃材料和环保维护负总责。同时，他将得到政府授权，有资格选用若干个分包商，分环节分类型地发包给下一层级的相关环保单位，共同完成这一全国规模的商业盛大展会的环保工作。这是斯文斯总经理的高光时刻，他的经济实力和政治地位得到官方的认可，说不定某一天他会穿着笔挺的派克衫，参加类似政治协商一类会议，会有更多参与国是讨论的崇高感使命感获得感。
天渊君显然无法接受斯文这种说辞，不光是说辞背后隐含那份对自己不轻不重的轻蔑和鄙夷，同时还附带着因为中标而滋生出的狂妄与傲慢，有点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感觉。记得过去斯文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但由于话语的语气和重心的不同表达的意思就千差万别了。记得有一次他希望天渊君在某方面能够鼎力扶持他一把，就谦卑地说：“你和我不一样，我们都是仰仗着政府的支持，讨一口饭吃。没有国家的政策没有你们的支持，哪有我们的生路！”
所以，那天天渊君有些愤怒。他的愤怒不是因为谦卑或者傲慢，而是斯文以他的价值判断，企图替代他的价值判断，进而得出荒谬的结论。天渊君做了个莫名的手势，化解一下自己被奚落的尴尬，接着说：“实际上我们要学会很多东西！特别要学会知进退，知得失，知善恶！对莫名地攻击别人还莫名地戕害自身的野蛮，我是绝不认同的！在那个年代，人家怕你的不是你的拳脚，而是你毫无底线地伤害别人甚至伤害自己！是你竟敢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那种蛮劲！”
斯文看着我，很惊讶我不但没有祝贺他的中标和他废旧物资回收这一大单给他带来的丰厚利润和业内名声，甚至提都不提一下，反而会从这样一个角度来诠释他的暴虐，他站起身来，从自己的大班台的抽屉里，取出海南黄檀木做的雪茄盒，取出一支，递给天渊君又半路折回，说：“你不抽这种邪门的东西，有损你的职业形象！”然后给自己点上，坐下来，正视着我：
“继续说！”
天渊君继续说：
“首先我想说的是，蛮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斯总，有时我想，你用你的瑞士军刀插入你的手心，而不是别人的肢体时，你以为是你的勇敢，实际上恰恰是你的怯懦。我看那些老街的一帮人渣，之所以看着你鲜血飞溅然后落荒而逃，怕的是他们骨子里那份未曾泯灭的良知和怜悯！这点你不要搞错！”
斯文挪动了下身子，似乎觉得坐的不太舒服，他挺直腰板，对大班台对面的天渊君问道：“我的兄弟，你今天怎么了？有必要这么计较我的话？我不说你和我们不一样，我说你和我们一样，都TM地为了生意，或者说为了生计，在这个社会里瞎混，蝇营狗苟地瞎混？”
天渊君回道：“你错了，我只是说，我和你，都活得不易。我和你各自的生存方式，决定这样的一种差异性。”
“什么差异性？”
“你，唯利是图！而我，有着自己的行为处事的底线。关键是，这个底线，关乎做人，无关乎利益！”
斯文笑笑：“好了，做生意，当然利字当头！利润就是我一切的念想的出发点，也是一切谋划的最终结果。你不做生意，你有更多方面的考量，当然不一样。你这不是瞎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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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渊碎月之《我的同学叫斯文》之《混沌》（上）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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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渊君清醒过来，发生在隔壁504室卫生间的惊悚事件已进入尾声。一个新街菜场的职工，与502室或503室两户工人家庭，也和同一楼层邻居506室和507室的我家，都没有任何瓜葛的，一个全然陌生的成年男子，ZS身亡于504室那个宽敞无比的白色浴缸里。他的死亡因此全然匪夷所思毫无道理。天渊君和他哥一起慢慢推开508室的房门，走到楼道口。天渊君挤在父亲和哥两个成年男性之间，看着那个ZS的菜场职工，被四五个新街的工宣队革命勇士抬着走下楼梯。手电的电光照着他那张将死未死的脸，那张脸因为肠胃农药的毒性发作，五官被完全扭曲了。他开始喘得更加厉害，嘴里的呼噜声也越发的强劲有力。楼道里的白炽灯，早已被斯文等失学同学打得稀烂。革命勇士手里的电筒光柱，只得不时切割着楼道的黑暗，让楼道的黑暗变得更加的诡异和莫测。手电光柱的边缘不时被还原到了暗黑，黑而又暗，暗中更黑。在暗和黑之间，大人们努力想看清那张自杀者的脸，边窃窃私语着，还不忘与前些天别的工房里发生的自杀者作比较。后来听大人们说，那个新街菜场的成年男性，据说是斯文母亲杜月仙同一班组的在编职工。他喜欢二胡，且一直痴迷着那8个样板戏中最为美丽的阿庆嫂，进而痴迷着工作中同样美丽的现实版新街阿庆嫂之杜月仙同志加同事。他在那个人人自危的黑暗岁月，竟敢以死亡的方式，表达对杜月仙同志至死不渝的痴迷爱恋。他在那种反动腐朽加恶心的小资产阶级情感情调的驱使下，毅然决然要殉情在斯文家的门口，何其胆大包天，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那天，他哼着关于八仙桌和来的都是客什么的京剧小调调，借着小瓶土烧酒的酒精气，兑着喝了大半瓶农药DDW。昏头昏脑地走错楼道，进入了天渊君和芦阿彩等革命居民加同志的楼道。他摸索着进入五楼的504室卫生间，由于毒性发作，他觉得口很渴，口腔和胃囊之间的那根连接管道，也就是俗话说的那根食管，彷佛点着了火似的，听任那团毒液的火和痴情的爱混合燃烧着，食管附近的水分，纷纷向着口腔部位集结。那个痴心汉于是打开宽敞浴缸的水龙头，自己翻身坐进了浴缸里，喝起了没有酒味的自来水。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渴，毒性越来越浓而酒味越来越寡淡，他就发出呼噜呼噜的模糊喉音，想让气管里的气流流动起来，带动食管的水流也流动起来。这样的抽搐般的呼噜使得他的脸扭曲得更加丑陋，再加上潮湿的水汽，酒气和呕吐物，合成复杂且层次丰富的奇特味道，弥散在暗黑之中。在手电白色光柱的直射与胡乱晃荡中，他渐渐僵硬的躯体被工宣队员撕扯得支离破碎，自杀者垂着的手臂随着重力随性摇摆着，使得那副渐渐僵直的躯体显得越发的自暴自弃和吊儿郎当。
很多年以后，天渊君和我几乎同时发现，天渊君在很小年龄，就很不应该地看到了各式各样人物，他们以各种样式对自己的生命作了毅然决然的了断，通俗地说也就是ZS，所以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比如，在教室里，他亲眼见到巩老师的跳楼，听到邻居或同学说起的王老师老婆的自杀，还听到底楼104室集邮老右派的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还有天渊君最难忘的同学裘一，他自戕式的攻击收购站革命职工等等。在那个草菅人命的年代里，他甚至因此觉得生命太廉价太随意太生死莫测有时候完全可以用来自我了断随便丢弃的。那天深夜，看着那具躯体被抬下楼梯，天渊君依傍着父亲和阿哥，心情相对平和多了。心情一平和他就开始胡思乱想。他觉得为什么自己呼喊着抓坏人抓坏人父母亲会听不到，而那个遥远的呼噜呼噜声，却会惊动他们正喜笑正颜开的天伦之乐？很后来很后来，他突然觉得这就是他和斯文最大的区别之所在。
他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由于他的体弱多病，他不能如斯文那般勇毅地进入到那个嘈杂的现实世界，于是他只能不断在想象中构建自己的虚拟世界，他通过对内冥想和对外张望，以及与自己的对话或独白等方式，试图重新诠释这个混乱不堪的失序世界，深究这个世界秩序排列混乱的内在逻辑。他在想象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里进进出出，因此有时似乎既在想象里又在现实里，有时又觉得自己既不在想象里也不在现实里，所以总是显得心事重重，又似乎对想象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都颇为心不在焉。因此，当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呼喊着抓人呀抓人的，现实世界里的父母，他们怎么会听到他的焦虑和恐惧呢？绝不可能！想到这一点，他有些伤感。他觉得在想象的世界里，他永远很孤独，永远一个人独处，永远环顾四周孑然一身。
实际上，斯文可能并不清楚当年那个新街菜场名叫阿雄痴心男情感故事的来龙去脉，也没有看到阿雄惨死在504室卫生间宽敞浴缸里的惊悚画面。所以那件杜月仙跳进黄浦江或俨泗泾，也洗不干净的风流事，让晚年的她，无论在老公斯达森和儿子斯文那里，都抬不起头来。斯文对此事却毫无感觉甚至以为不算事情，即便失节或苟且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他正全身心地投入他狭义且暴虐的失学生活。
在天渊君看来，斯文最典型的暴虐行为，就发生在他用瑞士军刀插进自己的手心手背的血腥场景里。天渊君亲眼目睹了斯文用他的右手紧攥那把锋利的军刀，直接插入并穿透斯文自己左手的手心手背，他心中首先跳脱出来的两个字，就是“暴虐”。后来天渊君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反反复复想着这个问题，觉得自己用“暴虐”一词很不错。他还不放心地翻阅了那本早被他翻烂的《新华字典》，结合自己的理解，确定的确最为妥帖。
如此这般地，天渊君重新诠释了“暴虐”的含义。暴，是动作和形态上的残暴凶狠，是对他者实施的恶行；虐，亦是动作、形态上的冷酷凶恶，是对自身实施的戕害。也就是说，斯文的暴虐，既指向了他攻击的客体（宾词），也同时指向了他攻击的主体（主词）。就像那天，他用他强劲的腿部力量攻击了喇叭裤的裆部，又用自己厚实的下巴力量砸断了墨镜的小腿骨；同时他用手心手背的鲜血喷射，证实了对自身的残酷攻击。他对客体和主体的攻击同样的残暴与血腥。这样一来，主体和客体（对象）受到的暴力攻击似乎也扯平了。
那天，斯文说完“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不会大喊大叫的！”，颇为自得地坐下。在他公司很气派的总经理办公室里，他有一种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感觉，环境氛围都很贴切地烘托着他的那份情绪和气场。我知道他的自得，源于今天上午他的商界名流的身份得以确认。上午10时许，他先后接到了沿海某市经委和市府秘书处的电话，告知他，他的集团公司投标参与某市世博会环保主承办商的资格得以确认。他将承揽我国首次举办世博会环保清运和物资利用的所有业务，并对展会期间废旧物资、废弃材料和环保维护负总责。同时，他将得到政府授权，有资格选用若干个分包商，分环节分类型地发包给下一层级的相关环保单位，共同完成这一全国规模的商业盛大展会的环保工作。这是斯文斯总经理的高光时刻，他的经济实力和政治地位得到官方的认可，说不定某一天他会穿着笔挺的派克衫，参加类似政治协商一类会议，会有更多参与国是讨论的崇高感使命感获得感。
天渊君显然无法接受斯文这种说辞，不光是说辞背后隐含那份对自己不轻不重的轻蔑和鄙夷，同时还附带着因为中标而滋生出的狂妄与傲慢，有点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感觉。记得过去斯文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但由于话语的语气和重心的不同表达的意思就千差万别了。记得有一次他希望天渊君在某方面能够鼎力扶持他一把，就谦卑地说：“你和我不一样，我们都是仰仗着政府的支持，讨一口饭吃。没有国家的政策没有你们的支持，哪有我们的生路！”
所以，那天天渊君有些愤怒。他的愤怒不是因为谦卑或者傲慢，而是斯文以他的价值判断，企图替代他的价值判断，进而得出荒谬的结论。天渊君做了个莫名的手势，化解一下自己被奚落的尴尬，接着说：“实际上我们要学会很多东西！特别要学会知进退，知得失，知善恶！对莫名地攻击别人还莫名地戕害自身的野蛮，我是绝不认同的！在那个年代，人家怕你的不是你的拳脚，而是你毫无底线地伤害别人甚至伤害自己！是你竟敢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那种蛮劲！”
斯文看着我，很惊讶我不但没有祝贺他的中标和他废旧物资回收这一大单给他带来的丰厚利润和业内名声，甚至提都不提一下，反而会从这样一个角度来诠释他的暴虐，他站起身来，从自己的大班台的抽屉里，取出海南黄檀木做的雪茄盒，取出一支，递给天渊君又半路折回，说：“你不抽这种邪门的东西，有损你的职业形象！”然后给自己点上，坐下来，正视着我：
“继续说！”
天渊君继续说：
“首先我想说的是，蛮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斯总，有时我想，你用你的瑞士军刀插入你的手心，而不是别人的肢体时，你以为是你的勇敢，实际上恰恰是你的怯懦。我看那些老街的一帮人渣，之所以看着你鲜血飞溅然后落荒而逃，怕的是他们骨子里那份未曾泯灭的良知和怜悯！这点你不要搞错！”
斯文挪动了下身子，似乎觉得坐的不太舒服，他挺直腰板，对大班台对面的天渊君问道：“我的兄弟，你今天怎么了？有必要这么计较我的话？我不说你和我们不一样，我说你和我们一样，都TM地为了生意，或者说为了生计，在这个社会里瞎混，蝇营狗苟地瞎混？”
天渊君回道：“你错了，我只是说，我和你，都活得不易。我和你各自的生存方式，决定这样的一种差异性。”
“什么差异性？”
“你，唯利是图！而我，有着自己的行为处事的底线。关键是，这个底线，关乎做人，无关乎利益！”
斯文笑笑：“好了，做生意，当然利字当头！利润就是我一切的念想的出发点，也是一切谋划的最终结果。你不做生意，你有更多方面的考量，当然不一样。你这不是瞎扯吗？”
（请继续关注《混沌》（中）第1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