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碎月之《我的同学叫斯文》之《混沌》(上)第4节

2024-07-12 14:33:50
标签: 岁月 情怀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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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学叫斯文》之《混沌》(上)第4

 (前接《混沌》(上)第3节)

在讲述斯文故事的开始部分,天渊君概要地交代了两人实际的交往和各自性格差异。这些文字很重要,以后故事发展中两人的合作与摩擦,都是基于此点,或从这些差异性或相同处生发开来,我以为这是整个故事线索发展,情节推进的初始逻辑。他们都成长于那个毫无理性不讲逻辑很荒谬的黑暗岁月,如果斯文和斯文的旁观者叙述者天渊君,他们的身体和心智成长也这般荒谬与毫无章法,那么斯文的人生经历与生命况味,也就会跟着一片狼藉,斯文故事也会因此变得无法理喻,毫无价值。我坚信,世界很乱,生活很乱,但天渊君虚拟文字的精神时空里,应该洋溢着文明和理性的现代元素,洋溢着人文和自省的批判光芒。所以,故事开始,有些必须交代的细节和关节点,需要解释和铺垫,而叙述者天渊君本人的场景,因此可能也会多一些。

斯文说的没错,斯文和天渊君就是两种不同的人。这点斯文和天渊君都清楚。生活在相同时代的他和斯文,确实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跑的不是一条道,他也确实是和斯文不一样的人。天渊君心里这么想但没有说出口。斯文则冷笑着说他们不一样,考虑到斯文的生意还有那份生意外的情谊,在新街以及更大范围内的生意场里,他自从再次与天渊君不期而遇之后,斯文就开始刻意地、执着地一直接近着、迎合着,甚至讨好着天渊君。这样的相处格局,对于斯文而言,也只是一种交往策略和相处礼节,这些他俩都懂。天渊君的主观意志或人生观价值观的形成,与斯文的交往和相互影响的密不可分,我们可以回翻一下天渊君的《邻居杜花花的家人们》的部分章节,阅读后可能会有更为感性的印象。他们在生意场上既相处又斗争,既和谐又矛盾,有时很随意很放松甚至很亲密,有时坚执着各自的立场不肯退让,在涉及敏感的职场局域边界处,天渊君的原则性和处置分寸,掌握得特别谨慎甚至无可挑剔,这让斯文常常会因此无奈地暗自叫苦不迭。

比如,斯文同学对新街事件,以至于对那段黑暗岁月的切身感受,和天渊君显然是不一样的。在那个混乱失序的社会里,斯文的童年记忆里,留存着的都是满地撒野的开心事。那时他就是一个乱世枭雄,他利用自己的一身蛮力和无所顾忌,欺凌弱小,横行霸道,必要时大打出手,因此他如鱼得水,释放着全部的生命体能和个性欲求,混得风生水起。天渊君则完全不同。他是一个羸弱胆怯的人,总是处在一种本能的闪躲之中。根本不奢望趋利,只是忙着避害而已。斯文征服着这个世界,天渊君则被这个世界所征服。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第一次看到整个教学大楼灯火通明的景象,知道入驻学校,是为了防范破坏全国铁路交通的、骇人听闻的那个恶性事件的事态进一步扩大,内心一直处在社会动荡甚至大难临头的恐惧与无助里。而在斯文眼里,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见识珵亮的新式步枪极好的机会,他猫在楼外的窗外,看着解放军叔叔拆卸和拼装着枪把子,兴奋得无法自持。

所以,斯文他完全无法体会到,这么多不再上课或可以随时随地不去上课的失学少年,在没有约束没有管教没有长辈或老师的呵斥下,麋集于很狭窄的新街一条柏油马路的南北左右,以及马路两旁的工房与工房的罅隙之间,随心所欲地游荡着,发泄着,推搡着或打斗着,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更为可怕的是,接着工厂停工了,或开始间歇性停工,也就是说,工厂时而上班,时而开会学习最高的指示或最新的指示,时而上街游行庆祝一番,一高兴也会游行批斗那些ZZ派,越来越多产业工人的成人们,扛着红旗绿旗黄旗以及五颜六色纸制的彩旗和横幅,上街喊一阵子口号。后来,旗帜或横幅上出现了用红色颜料或墨汁写的“万岁”或“打倒”,还有更复杂些的字,比如遗臭万年,砸烂狗头什么,气势很巍峨的样子。新街的气氛一下子威猛起来,威猛中夹杂着些微的紧张。再接着,各个厂子里的大小卡车开了出来,有的车厢装着货,有的车厢站着人。据说一些市区的厂子的ZF司令们,也送革命下基层去了。那个陈司令和王总司令曾经视察新街工厂的ZF英雄们,还特意跑到新街的生活区域,看望像打了鸡血般痴狂的ZF勇士们。那个陈司令,站在小花园的铁架子上,面目狰狞地宣布,要彻底踏平保皇党和HWJ 什么的反动反GM派系和组织。新街唯一的一条柏油马路上, 一时间变得十分喧哗热闹。斯文和他的失学伙伴们,在血与火的缝隙间穿来穿去,一会儿递上一把铁棍,一会儿撒上一把碎玻璃,于是在现场增加了愈发多的活力和氛围。他也愈发地不觉得可怕,反而愈发地觉得事情真是好玩又开心,而且事情越大越好玩越让人开心。他沉浸在这样一种喧哗和热闹中,如水中的鱼,如鳝池的鳅。

那时,新街的那条柏油马路,是ZF派的天地,楼道里蜷缩着的一定是一些坏人或坏人的家眷,比如:ZZ派和他们的老婆孩子,现行或历史反GM分子,地富反坏右和他家的小兔崽子等等。楼道里蜷缩着的失学少年,则是那些不敢在红太阳照耀下的柏油马路徜徉打闹的弱小少年。天渊君和他的失学伙伴们,生怕一不小心被莫名其妙甩一下耳光,或者自己的书包被高年级的同学扔进阴沟或工房旁的小河浜。其中,那个蜷缩着的唯一一个既不是坏人也不是坏人家眷的,且整日价惊恐万分的,就是天渊君。

他的惊恐自有他惊恐的理由。有一天,他在介于三楼和四楼之间的楼道墙壁上,看着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屁孩,用断了笔芯的2B铅笔,学写着那个很流行的“敬祝某某某万寿无疆!

”九个字,写完后高兴地屁颠屁颠地跑进303室的房间里。第二天,他看到比他大好几岁的四楼邻居哥哥,大约是杜花花的同学,在“敬祝某某某万寿无疆!”的前面,添了两个字:“打倒”。两个字的笔划,稚嫩得和那个小屁孩的字一样柔弱多姿。第二天的那个晚上,天渊君听到楼道里脚步声急促而沉闷,就像榔头敲击在508室的外墙壁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接着,在还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小屁孩家里,那些走路咚咚咚的身份不详的成年人,带走了小屁孩的妈妈和外婆,还有那个小屁孩。后来小屁孩和屁孩妈妈被放回了家,而那个外婆,确认为是从宁波乡下慈城偷偷逃来,躲在新街的逃亡地主婆。地主婆立刻被扭送到新街三居委革委会,据说被打了一顿,后来再也没有看到过她。据说地主外婆是教唆犯是历史反GM分子,而那个小屁孩则被认定为现行反GM分子, 因为年龄太小,就遣送回家,不准上课,勒令父母从严管制。至于为什么没有把杜花花的同学抓起来,天渊君就不知道了。可能那个高年级同学是正牌ZF派的子女,也可能就是那个高年级同学举报小屁孩的,谁知道呢?第三天,天渊君第三次靠近犯罪现场,仔细研究着那几个被擦拭的很淡很淡的字。那些字纤弱而又深入墙壁内层,划出的石灰粉尘与红色砖块,像极了他最为喜欢的宋徽宗的瘦金体书法真迹。他有些恍惚,看那几个打倒和万什么的歪歪斜斜笔划,越看越越像自己写的,越看越觉得就是自己写的。(关于天渊君苦练书法瘦金体以及柳公权之柳体的轶事,可参阅天渊君的相关文字,这里不赘述!)他想,如果有人举报说是他写的反动标语,他一定会吓得连连点头。晚上,天渊君躺在508室那张狭窄的床上,听着隔壁507室里父母和姐和弟嬉闹着的欢笑声,边等着我哥回来。关了灯的屋里,在窗外灯光的闪射下,纯白的天花板被光和影轮流擦拭着,一会儿亮堂一会儿暗黑,在幕布般的天花板上,不时映现出那个小屁孩和那个高年级男同学的头像,恍恍惚惚中那俩人正撅着屁股,书写着反动标语。那些恐怖的反动字句,像瘦金体般妖艳光滑,胡乱晃动着。他突然惊厥着大喊抓坏人抓坏人快来抓坏人。然后,他看到许多人从深夜紧闭的房间、卫生间、厨房间甚至壁橱间里,纷纷推门而来,有的拿着刀有的拿着红缨枪,闪着手电筒的白色或黄色摇曳的电光。天渊君看到从508室壁橱里,也闯出了一个陌生壮汉,吼叫着用一把大功率手电筒照着那俩人。在强烈电光下,他定睛一看,那俩人长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小屁孩是过去的我,高年级邻居则是几年后的我。天渊君吓得不禁一个激灵,赶忙从床上坐起来,满头的汗,水一样直淌下来。

隔壁507室的欢笑声继续时高时低地翻越白色的单壁墙,将尘世的温馨和家庭的爱传递给了天渊君。他的惊厥因此显得很不真实。此时窗外淅淅沥沥地正下着雨,同一个楼层的邻居501室和502室合用的那个编号为504室的卫生间,正发出呼噜呼噜大喘气的声响,那声音像是一头野猪,也像是一只狂躁的疯狗,发出决斗或伺机等待扑上撕咬的呼吸运动。宽敞的卫生间时有活物翻卷的水声,配合着呼吸声,形成不规则的节律。这时,507室我的父母似乎听到了真实的呼噜呼噜声,推开507室的房门,走到楼道处。天渊君很诧异为什么父母没听到他惊呼抓坏人抓坏人的声音,却听到隔了很远的504室的声响呼噜呼噜的声音。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想悄悄推开508室的房门,却被走廊里急促而杂沓的脚步声吓住了,只觉得一个黑影一闪就闯入了508室。天渊君来不及定睛看眼,就厥倒在地。

(请继续关注《混沌》(上)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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