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碎月:叙事:《邻居杜花花的家人们》之五之《天地同黑》之(中)之第8节

2023-10-07 15:35:00
标签: 岁月 纪实 文化
杜花花之速画


《邻居杜花花的家人们》之五之《天地同黑》(中)之第8

(前接《天地同黑》之(中)之第7节。)

杜花花在东北插队落户的生活,天渊君写的很散乱,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写着生活在杜花花周边的那些活物,比如谷进取、棉大衣、二嘎子,以及薛同学和她两个孩子大宝二宝什么的。有时写着写着,他还会旁逸斜出,突然插入大段大段的议论,让他自己的写作感慨或人物评述,配合着天渊君岁月里鸡零狗碎的记忆碎片,一起充斥期间。这样一来,那些直接叙写杜花花的文字,显得格外的稀少。写到这个节点上,天渊君觉得有必要对这样任性的文字多说几句:一是杜花花本人,除了吃喝拉撒生孩子之外,她实际上没有什么故事。她在进入《天地同黑》这个章节,或者说,在十九屯子里被瘦个子谷进取背进家里做了他的婆娘之后,杜花花再也没有出过什么远门。除了在方圆几里地走动之外,她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她静静地生活在十九屯子里,几十年如一日地岁月静好,坚守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方式,如同一支鲜花插在了牛粪般肥沃的黑土地上,自生自灭着。这,就是她几十年插队落户生活的全部。所以,在这个章节里,通过写别人的故事叙述杜花花,应该是一种合适的讨巧的方式;二是品位高雅的天渊君深知,直接叙写杜花花在黑土地上的农耕生活,比如描摹她如何边奶着孩子,边如何观察水稻的出苗、分蘖、拔节、孕穗、扬花、授粉、灌浆等等,可以想见那是要多枯燥就有多枯燥,要多乏味就有多乏味。记得天渊君在WG期间的新街工区五七学校读书时,师从巩老师,在她的农基课上学到了不少农耕知识,每次考试都能考出98分以上(满分100分)的好成绩。他深以为自己没有上山下乡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那真是白学了这么多的农业知识。但他的水稻知识只适合江南水乡,并不适合北大荒即后来的北大仓的具体应用。他学到书本上的太仓一号水稻种植知识,肯定无法在北大荒的黑土地上种植成北大仓的五常大米。关键还在于,他叙写这样的东西,就一定会成了枯燥乏味的水稻生长辅导读本,而不再是深刻有趣的《天渊碎月》了,那还有谁要看,还有谁会看?三是如果要增加天渊君文字的可读性和艺术魅力,除了写杜花花的吃喝拉撒之外,天渊君可能不得不增加很多杜花花和瘦个子谷进取生养孩子的情节和细节,这样一下子就会让天渊君清澈干净的文字变得浑浊起来,情色还会在浑浊的文字糟粕里若隐若现,不时地露出一个纤细的胳膊一条雪白的大腿什么的,挑逗着经不起情色诱惑的年轻读友。这会让《天渊碎月》变得低俗,同时天渊君的一世英名也就此坠入阿鼻地狱里。想想真是个问题,而且风险忒大。天渊君一个激灵,他决定搁一搁笔。

 

于是,故事的线索必须这样继续推进下去:杜花花坐在家里的土墩子上,她使了一个眼神,她那两个杉树般颀长的儿子——一个大宝叫谷虚怀,一个二宝叫谷仓满——窜出门去,寻找谷进取老爹了。那个叫谷进取的老爹在漫天烟尘的田埂上蹒跚而行,正没有个去处,他闪着那双阴郁无神的眼珠子,不知如何是好。他的所谓脸面的想法突如其来的冒出来,杜花花自然没有这个能力,理解她丈夫内心涌动的死水微澜。但天渊君则完全不同,他在大学读书时,深受弗洛伊德心理流派的影响。他在惊讶的同时,充分体味到谷进取深层心理的底层逻辑,或者说他心智安全的防洪堤坝:他曾经手到擒来成为谷井盛成为岛国友人的好运鸿运,突然像屁一样突然消失。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块落入死水微澜之中,它溅出的水花和一圈圈荡开的涟漪,提示谷进取必须让他的生活发生一次巨大的变化和转机;没有这样一种变化和转机,继续以前那种死一般寂静的生活,他宁愿去死!同时,那个曾经被他打得满地找牙的二嘎子,那两唇之间闪耀金光的真金假牙,在视觉上猛烈击打了他的人生自信。那天,他被二嘎子拉下捷达轿车,扑通倒地,呼吸着满地烟尘,望着车子在金色的阳光下向县城疾驶而去,自己则被满地烟尘里的金色颗粒裹挟着,汇聚成两个巨大的金牙,在现代文明的光环下,熠熠生辉。那天二嘎子带给谷进取的羞辱,既是还给他当年打得二嘎子满嘴碎牙的深度屈辱,也告诉他,在今天什么才是他谷进取必须保有的脸面。跌出捷达车时,想给二嘎子两下老拳,则是他保有自己的脸面或自尊的最后挣扎。可惜他的老拳没有打到二嘎子,他的脸面因此也没有保住天渊君欣慰的是,谷进取知道脸面,就是知道了羞耻和尊严,就是心智跨出了蛮荒的沼泽地带。同时让天渊君扼腕叹息的是,那个曾经知道脸面的杜花花,此时却还在蛮荒的沼泽里步履蹒跚,一脸懵逼。

 

谷进取看到儿子虚怀和仓满过来,就势下坡,坐在田埂头上,任由那条晃荡着的瘸腿恣肆刨土。这算是一种岛国式的撒野,这样的动作也可以理解为一种自虐行为。天渊君深知,这样一个内敛自闭的农民,这样一个同样内敛自闭的民族,这样一个在险恶环境里努力生存、繁衍的内敛自闭的群居族群,他们有着持续的漫长的生存恐惧和不测忧患,所以他们决计不会也不敢肆意撒野。他们的野蛮和残忍都是在组织或首领的许可下纵容下才会实施,他们的野性和暴虐一定是一种组织行为。而当他们得到组织认可的野蛮与暴虐,一定会发挥到极致,野蛮得出圈,一定是一种毫无人性的兽性大发作,比如那十四年的抗战。民间有谚语云:一人是虫三人为龙。就是说他们这个族群的个体极为胆怯无能,他们的群体聚合,他们的团队精神却会有派生出龙一般呼风唤雨的神力。他还以为,谷进取就是一个典型的岛国人。谷井萋或者说岛国国内谷井家族的那些族人,真是严重的判断失误。后来谷进取顽强地自称为谷井盛,并成为岛国小阪情色区域的争议人物,带着虚怀和仓满等一干北大荒人等,在小阪的风俗行业里混得颇有些江湖名声。此事已是后话。这时,他只得晃着那条瘸腿,对他的两个儿子说道:带我去见村长。他说的那个村长实际上是书记兼村长,自然就是棉大衣。

棉大衣在村委会办公室,他正和村委班子的核心成员讨论什么重要事情,看到瘦个子和两棵杉树挤进门来,忙对妇联主任、农会主席和会计说道:“就这样吧!我们十九屯子怎么开创改开新局面取得新胜利,就按市里县里提出的这个方案做吧!县里和市里都希望我们能够干出成效干出名堂来。我们要加油,要积极进取!”谷进取听着棉书记说什么要进取,以为在叫他的名字,急忙挺身而出,就势坐在了会议室门口的门槛上,他转过头,对虚怀和仓满说,你们先回家,我没事!接着转过脸,对书记兼村长的棉同志说:“村长,我来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等到会议室里人都走了,棉大衣最后一个走到门口,他蹲下身子,盯着坐在门槛上的谷进取眼睛。许久才说:“进取,你终于知道来找我了?”

谷进取避开棉大衣的犀利眼神,低头道:“哥,我错了!我忘乎所以,我不是人!”

“进取,我要对你说的是,我们的情分已尽;这些年,我也算把你们谷家当年对我爹和我的那份恩情还清了。我们两不相欠!我不怪你,你好自为之吧!”

“不,不,我再也不出国了,我会在村里好好干活的,一定会继续听你的话!那天说杜花花的那些话,都是不该说的气话胡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棉大衣没有答话,他站起身子,跨过门槛,朝着村委会办公室走去。他那决绝的步伐让目送他远去的谷进取,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天渊君对棉大衣和谷家的关系一直很有兴趣。1949年新ZG成立后,棉大衣一家受到D和政府的关爱呵护,基本没有被历次政治运动波及到。棉大衣和他父亲也就是十九屯子的老村长,上查三代都是闯关东过来、根正苗红的贫雇农,和地主恶霸有着血海深仇。除了之外,棉大衣父子在屯子里也是颇有威望,后来的清查FGM分子,四清四不清运动什么的大审查,他家也是顺利通过,还蛮过得硬的。屯子里的屯民都在传说,棉大衣父亲在那个腥风血雨的年代里,一定曾经帮助过谷进取的父亲捷什么的,会不会是一个ZG党支部。这个说法没有得到官方的任何方式的确认,既没有正式的文件,也没有在正规的场合上说起过。大家能够看到的确切事实是,棉大衣和瘦个子谷进取曾经有过一段亲如兄弟胜似兄弟的时光。他们两人内生的猜忌和隔阂,大约发生在杜花花来到十九屯子插队落户之后。杜花花不假雕饰的惊人美艳,让谷进取很不放心,甚至怀疑棉大衣会不会事先劈了一腿,然后再纵容他接这个破烂的盘。直到大宝出生,谷进取看着大宝那张酷似捷任斯基的脸,发出鸡叫一般的哭声,才最终很彻底地打消了自己最初的疑虑。天渊君觉得谷进取有这样的疑虑很正常,他外在的择偶条件这么差,还瘸着一条右腿,还那么穷,这么没本事,突然棉大衣白送一个美艳标致的杜花花给他做婆娘,这近乎不可思议的桃花运降落在他头上,他产生这样的疑虑再正常不过了。将杜花花背回家后作了婆娘之后,谷进取时常有事没事地试探棉大衣,试探杜花花。所以,那天大宝谷虚怀在杜花花怀里,发出鸡叫一般的哭声时,他终于释怀了!

那天,等到会议室所有人都离开,棉大衣最后一个走到门口,他蹲下身子,盯着坐在门槛上的谷进取眼睛。许久才说:“进取,你终于知道来找我了?”他盯着谷进取的眼睛,似乎想发出他的灵魂拷问。因为前几天,十九屯子的联防治安队员,拦截了一个瘸着腿的南方人,并将他哄骗走了,那个南方瘸腿人说要找一个名叫杜花花的女知青。联防队员说,我们这个屯子的附近,有一个叫作三十八屯的村里,听说曾有这样一个女知青,还说当年那个叫杜花花的知识青年,早已搬到某河县县城,和一个做生意的大老板结婚生子。现在可能已经在恶罗煞的某参崴那里晒着日光浴呢!你再去那些地方找找,再找找!联防队员那些诓骗人的话,自然是棉大衣授意说的。他知道那个南方瘸腿人,一定是杜花花的家里人,是表哥或堂哥,也一定受到她父母的委托,来寻找杜花花并带她回南方某沿海城市的。所以,棉大衣盯着谷进取的眼睛,作着他所谓的灵魂拷问。因为棉大衣对谷进取近年来匪夷所思的变化,特别的愤怒。他谷进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是谷井盛,或岛国国际友人的那种极其可笑可恶的派头,那副得意忘形且忘恩负义的丑陋模样,实在让人恶心!

棉大衣的拷问自然没有结果。因为棉大衣没有什么学识,他基本就是一个农民,他的村书记身份,根本进不了国内体制最低的行政级别,他的学识眼界,也无法和埋首苦读、WG后恢复高考的首届大学生天渊君相比。所以天渊君借助棉大衣的眼,很深刻地洞察了谷进取人性中无法直视的丑陋,这样压抑甚久的自私自利,奋然反抗多年来压迫在他身上的重物,其决然和不顾一切,让他完全忘记了苦难中,别的好心人对他的襄助和人性温暖。他的得意忘形和忘恩负义有其内在的合理性和正当性,但是他的合理性正当性,同时伤害了棉大衣一直以来对他的真挚情谊。这样形成的人性悲剧让天渊君很是悲悯和深思。天渊君童年记忆里的那个体育坏老师,也就是那个被棉大衣诓骗出圈的南方瘸腿人,以这样一种凄凉落寞的方式寻找着他(坏老师)和她(杜花花)那段共同的记忆,以及延续那段梦幻般依稀凉薄的念想。天渊君面临这样的人间悲欢,会有怎样的“别来依稀梦已断,一枕黄粱如何现?”的无尽伤感?他同样无法直视那个坏老师孑然孤独地在十九屯子的村口一瘸一瘸走着,而正摘着硕大玉米棒子的杜花花,她可能抬了一下头,或许还用余光掠过坏老师的背影,但她并不知道那是她的初恋,她的坏老师!天渊君想,如果棉大衣空洞的眼光,能够投射出如天渊君这般内涵丰厚的直视,甚至直接映现坏老师那个佝偻背影的画面,谷进取会不会惊得魂魄出窍,他的人性会不会因此被照亮?

呜呼!

 (请继续关注《天地同黑》之(下)之第1节)

乡村办公室
南方瘸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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