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碎月：叙事：《邻居杜花花的家人们》之四之《烟尘》之（中）之第3节
2022-12-17 13:32:07
标签： 岁月 纪实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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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杜花花的家人们》之四之《烟尘》（中）之第3节
（前接《烟尘》之（中）之第2节。）
记得天渊君在叙述杜蕾蕾的故事时，隐晦地描摹了她身心患有一种不健康的受虐心理和危险的自我伤害举止，她那越来越明显的病态心结，通过越来越加大烈度的自残或自戕方式，来释放她内心深处的黑暗人格和抑郁绝望情绪，可能就来自于西南某市的她那三个月的痛苦经历。她毫无准备地突然遭受了那场人间炼狱般的身心劫难；那场劫难让一个还未发育长大的小女孩，对未来，对女性的美丽优雅、对成就人生的梦想等美好的生活憧憬，完全被摧毁被埋葬。这都是那本手抄本《第二次握手》惹的祸。如果没有那本书没有那个吴什么的女科学家的完美形象，如果她如蝼蚁一般懵懂地存活着，她可能会和天渊君一样好好地活着，不如意时她至少不会这般地自我伤害，而是会出自本能的拼死抵抗。不是吗？
那个棒棒儿撩开杜蕾蕾遮着脸的乱发，仔细看着这张因昏迷而沉静下来的脸。这是一张城里人的脸白白净净的脸。除了共同有着芦阿彩遗传下来的丰神楚楚秀骨珊珊外，更有一份内敛的温婉静雅。老妇人擦洗过后，杜蕾蕾像是被突然重新发现似的，惊得棒棒儿连声说，妈呀，快来看呀，多俊俏的堂客啊！他摸了一下她的垂落在地的臂膀，再次惊呼道：“怎么这么冷？是不是让我锤死了？”“不要胡说八道！”老妇人边说边进了屋，一摸她芦材棒般精瘦，且出奇冰冷的身板子，也是惊讶不已：“不会有什么痨病吧？等她醒了先喂些豆饼子，再看看！不行，赶明儿送给三婶家的那个山里老光棍吧！”
显然，杜蕾蕾处于一种最为危险的境地，她做那棒棒儿的堂客（老婆），或者送给也许卖给深山里头的那个老光棍，而且这些都无须杜蕾蕾同意，她就是一个活物一件工具一坨肉而已。作为故事的叙述者，天渊君能够告诉我们的，那个棒棒儿和那老妇人商量了半宿，决定明天给那个小妞开苞，不济的话马上脱手卖掉。在西南某市，这是一个很特别的阶层。一是他们是水上棒棒儿，有活儿就接，拉船、搬运或背纤，平时随波逐流，干到哪里住到哪里，江岸沿途的山道和草屋，既是纤夫的路，也是他们休憩的驿站。二是他们人数很多，分散开来只见一家几人，聚合起来就是一支庞大的队伍；乱世时节，他们啸聚山林，就是土匪了。三是这样的谋生方式，决定他们与西南某市定居在平原的农民，或城里的居民，都有着完全不同的习俗。他们信奉实力、武力和一个“抢”字，抢食，抢道，抢人或抢婚。同时也跪拜在强权和霸道之下。当年满清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对着太平天国石达开等十几万壮士大开杀戒时，他们一马当先，杀得昏天黑地。在这个社会阶层里，曾有过一个可以与上海滩青帮齐名的帮会叫哥老会。哥老会以袍哥相称，一时间在这一带横行霸道。四是他们之中，除了汉人，还掺杂着其他少数民族（显然天渊君不愿提及具体的民族，深怕因此触及敏感的民族问题。他的担忧是可以理解的），于是他们走在江湖上，各种文化、规矩、习俗、禁忌和风土人情，就格外的光怪陆离。五是这样的居无定所和相互交汇的动态迁徙，再加上独有的山川地貌和近乎循环闭塞的地理环境，使得山外世界的新元素无法进入和迭代更新。总之，这是一块特别复杂特别难以治理的地块。这个阶层的消亡时刻是在1949年建政之后，随着时代的深刻变化，他们湮没在崇山峻岭的云烟之间。镇反、剿匪、合作社和公社化的强力推进中，这个阶层一切特别的地方都被碾压成泥，许多剽悍的头目被批斗之后押到山脚下枪毙或砍头，一切都走上了正规，都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于是老妇人和她矮小敦实的棒棒儿们，开始游走在一条十分边缘极端狭窄的新生活轨道上。这是一条怎样的路呢？天渊君觉得很难说清楚，他喝了口赖茅白酒，让56度的烈性液体穿透狭窄的咽喉和食道，笔直向下，直接坠入类似湖泊般博大、五味杂陈的胃部，于是那份酒精的炙热和肆虐，沿着胃壁开始四散爬走，压制住强劲的胃酸，顺便压制一下胃壁褶皱里的食物残渣，然后传递给头部大脑一些幸福祥和的错觉。酒就是这般给着酒鬼们一种迷幻的幸福感。这种感觉和长江边游走的棒棒儿们的生存状况很相似。天渊君联想到淰泗泾老街水产大队的社员们，他们似乎和棒棒儿很相像，也是驾着小渔船一般地驶过来再驶过去，一般地抓着河里的鱼和虾，一般的居无定所一般的受着陆上农民们的不待见。不管官方和民间有什么冠冕堂皇的说辞，他们真实地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比如那个棒棒儿，他已四十出头，他生活的周遭没有女人，于是他就只能一直过着光棍的生活，毫无办法！
所以，这个芦材棒，只要不是痨病，不会传病给他让他死掉，他就一定要她做他的堂客，做他的婆娘。没得说！她不愿意她不肯，那就打，狠狠地打呗！他对老妇人说：“她身子骨冷，明儿给她烧点腊肉吃吧！”
老妇人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黑褐色的布袋里取出一块更加乌漆麻黑的长条腊肉，除了肥膘有些黄黄白白，其余部位更是黑似焦炭，硬如石块。她小心地切了一小段，把短了一截的腊肉重新放回布袋里，拿出一把铁硬的刷子，开始一顿猛刷，黑硬的腊肉局部开始泛白，将腊肉切成薄片，她捣鼓出些黄褐色的土豆粒子，也不舍得削皮，一股脑倒入一个纯黑色的铁锅，点火添材，一会就煮成一锅黄黑相间的熟物。天已经蒙蒙亮了，山里的雾气缭绕着既像炊烟又像祥云，看久了又像一条长长的白玉色缎带，丝滑着缠绕住整座山峰，静谧得如诗如画如仙境一般。就在这极致美丽的山间，那棒棒儿醒来，看着依然沉静安睡的杜蕾蕾，一时性起，掀开暗褐色的被子，一把扯掉蕾蕾的衣.衫，扑着压在了她的身上。蕾蕾惊叫着一个侧翻，一脚蹬开那棒棒儿，急切中躲在了老妇人的身后。老妇人也是眼快手快，一把揪住蕾蕾，像揪住一根棒棒儿一般，把瘦弱的蕾蕾扔回床褥上，就势摁住了她胡乱摇摆着的双臂，用满是褶皱的脸部狠狠压住她的头，用压扁的嘴唇吐出几个字：“还不快.点干.了她！”那棒棒儿一个箭步双手摁住她的膝盖骨，然后使劲分开蕾蕾的双腿，直至将杜蕾蕾扭曲的肢体扯成一个潦草的“人”字，蕾蕾发出暴怒的吼声，奋力地惊恐地绝望地无助地蹬着腿，蹬着，蹬着。棒棒儿很快本.能地完成了他繁.衍子孙的原.始行为，他随手拿起身边的棒棒儿，一下又一下狠狠击打着杜蕾蕾，直到她再次昏厥过去！
杜蕾蕾就这样完成了她的成人礼，悲怆，野性，残忍！她躺在床褥上，任褴褛的衣衫遮蔽或敞开，任凝.脂般的肌肤裸.露或被.亵.渎，她殷红的血从她的额下，颈旁和腰间缓缓流出、淌下，她睁着眼睛，望着山间翻卷着涌进草屋里晨曦的清新气流，婉约温和，她的视线空洞无神，无感无觉，若有所思又似若无其思。那棒棒儿说了句他那个族群的方言，大意是，我去干活了，你收拾一下吧！屋内一下子安静得一如平常。
天渊君无法释怀的是，在这个逼仄、粗陋、肮脏的狭小空间里，怎么还留存着这般粗陋、野蛮、残暴的遗风，还每日继续着这样令人发指的摧残和凌虐。杜蕾蕾被硬生生地打怕了，她浑身抽搐颤抖，她不断地哭泣哀求，她蜷缩在草屋墙角，或蜷缩在麻秧子船的后舱里喃喃自语语无伦次，她怕光怕光照亮她爬满各种虫子细菌或污垢的肌肤和脸面，怕明亮的阳光确认她那永远无法面对无法洗刷干净的肮脏和羞辱，她更怕那强劲实捶的拳打棒喝，那样的击打让她痛得难以承受，任何高亢嘶哑的喊叫也无法消解半点肉体上的剧烈疼痛，那样的巨痛像锥子一般穿刺着进入她的五脏六腑，不断涌动着一波又一波的痛感，涟漪般直达心脏，她的心脏因此针刺般摇摇晃晃，颤抖着迸发出痛不欲生的绝望，她蜷缩着觉得自己就是被击打的那一坨肉袋，或是一坨被宰割被煮熟的黄黑相间的熟物，她的躯干她的情感她的意志，因此完全被败坏被肢解被击碎！于是她就真的成了一坨遗弃物一坨有机物甚或无机物，总之是一坨废物！有一天，那棒棒儿没有回船，第二天，他还是没有露面。她突然惦念起他来，怎么了？他怎么还没来？会不会有事？今天又一天没有挨过那份直入骨髓的剧痛，等得太心焦了！只有被打了一顿，今晚才可能睡踏实，今夜无梦今夜先等着那顿毒打吧！
作为故事叙述者的天渊君，当然无法解释那棒棒儿怎么会如此凌虐这个不知姓谁名甚尚未成熟的精瘦女娃？他的怨毒之气为什么要发泄在如此羸弱的女孩身上？这是他的基因使然？性格使然？还是环境压抑使然？这些猜测都有可能也都并不尽然。天渊君专注着杜蕾蕾人生的成长轨迹，所以不得不略去对那个陌生的棒棒儿人性的社会学解析，他能够说的是，那棒棒儿和那个老妇人，处在那块土地上最为贫贱、最为弱小的社会阶层，老妇人的绝望在于她穷得没法明媒正娶一个儿媳妇，她死去将近二十年的当家一族，将断子绝孙永绝香火，棒棒儿早出晚归背纤拉船，也只为来年可以再把那麻秧子好好整一下，上好的桐油将船帮子涂得珵亮。
终于，那个可怕的黄昏到来了。棒棒儿右手拿着棒棒，左手像垂着的一根枯枝，随着万有引力晃荡着，满脸是血地冲进麻秧子，说声快走，就让老妇人启碇开船，看着蕾蕾一脸茫然的样子，说道，还不快拾掇舱面上的东西。一棒子过去，正打在她的右肩，她扑地倒进了前舱。这时，她还在想：男人伤得不轻，麻秧子里跌打药膏放在哪里？船已离开江边滩涂，向着江中驶去。江面上晚霞绮旎，红光四射。远远的，江边跑过一群持械的剽悍汉子，叫喊着要拿下那棒棒儿。船的前方，几艘麻秧子夹击过来，棒棒儿惊恐地双手作揖，麻秧子开始打转老妇人厉声喝问，小子，又惹上什么鸟事？前面的麻秧子靠得更近了，船头站着几个汉子，其中一个手持梭标，一下射了过来，稳稳地扎在舱面上，棒棒儿一个趔趄就掉入江里，他只用右手臂划拉着，折腾了一下，人影就不见了。不一会儿，麻秧子的舱面，被赶来的手臂配红袖章的凶悍男人们砸了个稀烂，老妇人也被带离了船。夜幕慢慢合上，麻秧子安静了，躲在前舱的杜蕾蕾意外地孤身一人，听任船儿在静谧如水的夜色里，自由自在地徜徉着。
夜终于完全黑了，星星点点的夜空，一片澄澈，长江两岸传来几声猿声，杜蕾蕾爬上舱面，看着周遭，触景生情，她想起《第二次握手》里的一句诗：“两岸猿声啼不住”，还有什么？她已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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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继续关注《邻居杜花花的家人们》之四之《烟尘》（中）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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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天渊君在叙述杜蕾蕾的故事时，隐晦地描摹了她身心患有一种不健康的受虐心理和危险的自我伤害举止，她那越来越明显的病态心结，通过越来越加大烈度的自残或自戕方式，来释放她内心深处的黑暗人格和抑郁绝望情绪，可能就来自于西南某市的她那三个月的痛苦经历。她毫无准备地突然遭受了那场人间炼狱般的身心劫难；那场劫难让一个还未发育长大的小女孩，对未来，对女性的美丽优雅、对成就人生的梦想等美好的生活憧憬，完全被摧毁被埋葬。这都是那本手抄本《第二次握手》惹的祸。如果没有那本书没有那个吴什么的女科学家的完美形象，如果她如蝼蚁一般懵懂地存活着，她可能会和天渊君一样好好地活着，不如意时她至少不会这般地自我伤害，而是会出自本能的拼死抵抗。不是吗？
那个棒棒儿撩开杜蕾蕾遮着脸的乱发，仔细看着这张因昏迷而沉静下来的脸。这是一张城里人的脸白白净净的脸。除了共同有着芦阿彩遗传下来的丰神楚楚秀骨珊珊外，更有一份内敛的温婉静雅。老妇人擦洗过后，杜蕾蕾像是被突然重新发现似的，惊得棒棒儿连声说，妈呀，快来看呀，多俊俏的堂客啊！他摸了一下她的垂落在地的臂膀，再次惊呼道：“怎么这么冷？是不是让我锤死了？”“不要胡说八道！”老妇人边说边进了屋，一摸她芦材棒般精瘦，且出奇冰冷的身板子，也是惊讶不已：“不会有什么痨病吧？等她醒了先喂些豆饼子，再看看！不行，赶明儿送给三婶家的那个山里老光棍吧！”
显然，杜蕾蕾处于一种最为危险的境地，她做那棒棒儿的堂客（老婆），或者送给也许卖给深山里头的那个老光棍，而且这些都无须杜蕾蕾同意，她就是一个活物一件工具一坨肉而已。作为故事的叙述者，天渊君能够告诉我们的，那个棒棒儿和那老妇人商量了半宿，决定明天给那个小妞开苞，不济的话马上脱手卖掉。在西南某市，这是一个很特别的阶层。一是他们是水上棒棒儿，有活儿就接，拉船、搬运或背纤，平时随波逐流，干到哪里住到哪里，江岸沿途的山道和草屋，既是纤夫的路，也是他们休憩的驿站。二是他们人数很多，分散开来只见一家几人，聚合起来就是一支庞大的队伍；乱世时节，他们啸聚山林，就是土匪了。三是这样的谋生方式，决定他们与西南某市定居在平原的农民，或城里的居民，都有着完全不同的习俗。他们信奉实力、武力和一个“抢”字，抢食，抢道，抢人或抢婚。同时也跪拜在强权和霸道之下。当年满清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对着太平天国石达开等十几万壮士大开杀戒时，他们一马当先，杀得昏天黑地。在这个社会阶层里，曾有过一个可以与上海滩青帮齐名的帮会叫哥老会。哥老会以袍哥相称，一时间在这一带横行霸道。四是他们之中，除了汉人，还掺杂着其他少数民族（显然天渊君不愿提及具体的民族，深怕因此触及敏感的民族问题。他的担忧是可以理解的），于是他们走在江湖上，各种文化、规矩、习俗、禁忌和风土人情，就格外的光怪陆离。五是这样的居无定所和相互交汇的动态迁徙，再加上独有的山川地貌和近乎循环闭塞的地理环境，使得山外世界的新元素无法进入和迭代更新。总之，这是一块特别复杂特别难以治理的地块。这个阶层的消亡时刻是在1949年建政之后，随着时代的深刻变化，他们湮没在崇山峻岭的云烟之间。镇反、剿匪、合作社和公社化的强力推进中，这个阶层一切特别的地方都被碾压成泥，许多剽悍的头目被批斗之后押到山脚下枪毙或砍头，一切都走上了正规，都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于是老妇人和她矮小敦实的棒棒儿们，开始游走在一条十分边缘极端狭窄的新生活轨道上。这是一条怎样的路呢？天渊君觉得很难说清楚，他喝了口赖茅白酒，让56度的烈性液体穿透狭窄的咽喉和食道，笔直向下，直接坠入类似湖泊般博大、五味杂陈的胃部，于是那份酒精的炙热和肆虐，沿着胃壁开始四散爬走，压制住强劲的胃酸，顺便压制一下胃壁褶皱里的食物残渣，然后传递给头部大脑一些幸福祥和的错觉。酒就是这般给着酒鬼们一种迷幻的幸福感。这种感觉和长江边游走的棒棒儿们的生存状况很相似。天渊君联想到淰泗泾老街水产大队的社员们，他们似乎和棒棒儿很相像，也是驾着小渔船一般地驶过来再驶过去，一般地抓着河里的鱼和虾，一般的居无定所一般的受着陆上农民们的不待见。不管官方和民间有什么冠冕堂皇的说辞，他们真实地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比如那个棒棒儿，他已四十出头，他生活的周遭没有女人，于是他就只能一直过着光棍的生活，毫无办法！
所以，这个芦材棒，只要不是痨病，不会传病给他让他死掉，他就一定要她做他的堂客，做他的婆娘。没得说！她不愿意她不肯，那就打，狠狠地打呗！他对老妇人说：“她身子骨冷，明儿给她烧点腊肉吃吧！”
老妇人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黑褐色的布袋里取出一块更加乌漆麻黑的长条腊肉，除了肥膘有些黄黄白白，其余部位更是黑似焦炭，硬如石块。她小心地切了一小段，把短了一截的腊肉重新放回布袋里，拿出一把铁硬的刷子，开始一顿猛刷，黑硬的腊肉局部开始泛白，将腊肉切成薄片，她捣鼓出些黄褐色的土豆粒子，也不舍得削皮，一股脑倒入一个纯黑色的铁锅，点火添材，一会就煮成一锅黄黑相间的熟物。天已经蒙蒙亮了，山里的雾气缭绕着既像炊烟又像祥云，看久了又像一条长长的白玉色缎带，丝滑着缠绕住整座山峰，静谧得如诗如画如仙境一般。就在这极致美丽的山间，那棒棒儿醒来，看着依然沉静安睡的杜蕾蕾，一时性起，掀开暗褐色的被子，一把扯掉蕾蕾的衣.衫，扑着压在了她的身上。蕾蕾惊叫着一个侧翻，一脚蹬开那棒棒儿，急切中躲在了老妇人的身后。老妇人也是眼快手快，一把揪住蕾蕾，像揪住一根棒棒儿一般，把瘦弱的蕾蕾扔回床褥上，就势摁住了她胡乱摇摆着的双臂，用满是褶皱的脸部狠狠压住她的头，用压扁的嘴唇吐出几个字：“还不快.点干.了她！”那棒棒儿一个箭步双手摁住她的膝盖骨，然后使劲分开蕾蕾的双腿，直至将杜蕾蕾扭曲的肢体扯成一个潦草的“人”字，蕾蕾发出暴怒的吼声，奋力地惊恐地绝望地无助地蹬着腿，蹬着，蹬着。棒棒儿很快本.能地完成了他繁.衍子孙的原.始行为，他随手拿起身边的棒棒儿，一下又一下狠狠击打着杜蕾蕾，直到她再次昏厥过去！
杜蕾蕾就这样完成了她的成人礼，悲怆，野性，残忍！她躺在床褥上，任褴褛的衣衫遮蔽或敞开，任凝.脂般的肌肤裸.露或被.亵.渎，她殷红的血从她的额下，颈旁和腰间缓缓流出、淌下，她睁着眼睛，望着山间翻卷着涌进草屋里晨曦的清新气流，婉约温和，她的视线空洞无神，无感无觉，若有所思又似若无其思。那棒棒儿说了句他那个族群的方言，大意是，我去干活了，你收拾一下吧！屋内一下子安静得一如平常。
天渊君无法释怀的是，在这个逼仄、粗陋、肮脏的狭小空间里，怎么还留存着这般粗陋、野蛮、残暴的遗风，还每日继续着这样令人发指的摧残和凌虐。杜蕾蕾被硬生生地打怕了，她浑身抽搐颤抖，她不断地哭泣哀求，她蜷缩在草屋墙角，或蜷缩在麻秧子船的后舱里喃喃自语语无伦次，她怕光怕光照亮她爬满各种虫子细菌或污垢的肌肤和脸面，怕明亮的阳光确认她那永远无法面对无法洗刷干净的肮脏和羞辱，她更怕那强劲实捶的拳打棒喝，那样的击打让她痛得难以承受，任何高亢嘶哑的喊叫也无法消解半点肉体上的剧烈疼痛，那样的巨痛像锥子一般穿刺着进入她的五脏六腑，不断涌动着一波又一波的痛感，涟漪般直达心脏，她的心脏因此针刺般摇摇晃晃，颤抖着迸发出痛不欲生的绝望，她蜷缩着觉得自己就是被击打的那一坨肉袋，或是一坨被宰割被煮熟的黄黑相间的熟物，她的躯干她的情感她的意志，因此完全被败坏被肢解被击碎！于是她就真的成了一坨遗弃物一坨有机物甚或无机物，总之是一坨废物！有一天，那棒棒儿没有回船，第二天，他还是没有露面。她突然惦念起他来，怎么了？他怎么还没来？会不会有事？今天又一天没有挨过那份直入骨髓的剧痛，等得太心焦了！只有被打了一顿，今晚才可能睡踏实，今夜无梦今夜先等着那顿毒打吧！
作为故事叙述者的天渊君，当然无法解释那棒棒儿怎么会如此凌虐这个不知姓谁名甚尚未成熟的精瘦女娃？他的怨毒之气为什么要发泄在如此羸弱的女孩身上？这是他的基因使然？性格使然？还是环境压抑使然？这些猜测都有可能也都并不尽然。天渊君专注着杜蕾蕾人生的成长轨迹，所以不得不略去对那个陌生的棒棒儿人性的社会学解析，他能够说的是，那棒棒儿和那个老妇人，处在那块土地上最为贫贱、最为弱小的社会阶层，老妇人的绝望在于她穷得没法明媒正娶一个儿媳妇，她死去将近二十年的当家一族，将断子绝孙永绝香火，棒棒儿早出晚归背纤拉船，也只为来年可以再把那麻秧子好好整一下，上好的桐油将船帮子涂得珵亮。
终于，那个可怕的黄昏到来了。棒棒儿右手拿着棒棒，左手像垂着的一根枯枝，随着万有引力晃荡着，满脸是血地冲进麻秧子，说声快走，就让老妇人启碇开船，看着蕾蕾一脸茫然的样子，说道，还不快拾掇舱面上的东西。一棒子过去，正打在她的右肩，她扑地倒进了前舱。这时，她还在想：男人伤得不轻，麻秧子里跌打药膏放在哪里？船已离开江边滩涂，向着江中驶去。江面上晚霞绮旎，红光四射。远远的，江边跑过一群持械的剽悍汉子，叫喊着要拿下那棒棒儿。船的前方，几艘麻秧子夹击过来，棒棒儿惊恐地双手作揖，麻秧子开始打转老妇人厉声喝问，小子，又惹上什么鸟事？前面的麻秧子靠得更近了，船头站着几个汉子，其中一个手持梭标，一下射了过来，稳稳地扎在舱面上，棒棒儿一个趔趄就掉入江里，他只用右手臂划拉着，折腾了一下，人影就不见了。不一会儿，麻秧子的舱面，被赶来的手臂配红袖章的凶悍男人们砸了个稀烂，老妇人也被带离了船。夜幕慢慢合上，麻秧子安静了，躲在前舱的杜蕾蕾意外地孤身一人，听任船儿在静谧如水的夜色里，自由自在地徜徉着。
夜终于完全黑了，星星点点的夜空，一片澄澈，长江两岸传来几声猿声，杜蕾蕾爬上舱面，看着周遭，触景生情，她想起《第二次握手》里的一句诗：“两岸猿声啼不住”，还有什么？她已记不得了！
（请继续关注《邻居杜花花的家人们》之四之《烟尘》（中）第4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