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被翻烂的字典

乔凯凯

那天我在母亲家收拾房间时，从储物间一个箱子里翻出一本英语词典。那是一本《牛津词典》，准确地说是“两本”——因为太厚，从中间断开，成了上下两册。尽管一直放在箱子里，因为时间久远，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纸张微微发黄，好像变薄了很多，似乎稍一用力，它就会裂开。我小心翼翼地翻了几页，往日的那些旧时光纷纷涌到眼前。

上了高中，英语词汇多了起来，做习题时会遇到很多从未见过的单词。英语老师建议我们买一本英语词典，随时查阅单词，方便做题，积累词汇。现在看来，买一本英语词典根本不算个事儿，但在当时，让我犯了难。那时我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不过十几元钱，即便如此，也是大人从日常开销中挤出来的。为了省钱，我常常自带一些馒头和咸菜，有时带几张母亲烙的葱花饼就算“开荤”了。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学习又辛苦，下了晚自习，我们一个个饿得肚子咕咕叫，便拿出自带的干粮充饥。把馒头掰成小块放入碗里，再放几根咸菜，冲入开水，热腾腾地吃上一碗，饥饿和寒冷瞬间被赶跑。如果幸运，能够从食堂师傅那里得到几包方便面调料再好不过了，热水激发出调料的香味，整个寝室飘荡着浓郁的气息。

当然，我们没有觉得苦，只是在这种条件下，拿出几十元钱买英语词典好像遥不可及。“要不，我们凑钱买一本，大家共用。”寝室长说。这个提议立即得到大家的响应，我们决定从每周的伙食费中省出一本词典来。因为伙食费本来就少得可怜，过了两三个月，我们才把买词典的钱凑齐。买到词典的那天，我们高兴坏了，轮流将厚厚的一本词典抱在怀里，仔细地端详、摩挲，寝室长在一旁面露心疼，不停地说：“小心点儿，别弄坏了。”

为了保护词典，也为了错峰使用，一般我们查过某个单词之后，会把它记在本子上，反复查看并背会。光是记单词的本子，我们都用了好几个。一本英语词典，不仅让我们的英语成绩得到快速提高，也增进了同学之间的友谊，我们好像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孩子，彼此之间变得更加融洽。

不记得是谁把词典弄成了两半，不过大家都知道，词典被用的次数太多了，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这个意外也给大家带来了一些便利，词典是从“M”处断开的，如果要查的单词刚好一个在“M”的前后，便可以同时供两个人使用。此后大家用词典的时候，就会顺便提一下是要“上册”还是“下册”，如果恰好要查“M”开头的单词，那就必须上下册一起用了。

三年的高中时光，那本词典陪伴我们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因为词典一直由我保管，毕业时，同学们决定让我把词典带回去，由我继续保管。现在看到这本词典，我还能想起当时同学们恋恋不舍的眼神以及再三叮嘱。

这本词典应该算是我在求学生涯中唯一一本真正意义上被翻烂的书，它记录了我和同学们勤奋刻苦的样子，也记录了那段无限美好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焦作晚报》2023年1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