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议称谓//《泉城晨话》//第201期
(2024-01-17 05:3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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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议称谓 //《泉城晨话》//第201期
杨延斌
在写下“闲议称谓”四个字的时候,猛然想起1976年春天一件事。我调到黑龙江省浩良河化肥厂分配岗位后,就给稻花香的姐夫写信,把厂子说得像花园一样漂亮,想让姐姐姐夫放心。等了几个月没接到回信,担心姐姐家出事,就又写信问姐夫。
这回姐夫回信了,第一句就怒气冲冲道:杨延斌,我是你姐夫,不是你的同志!我羞愧地使劲儿照着肚子捶了两拳。我后悔在信封上写了同志二字。都说姐夫小舅子没深浅,但我和姐夫之间却是深浅有度。对于我,有恩的姐夫说话就是道理。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2700多天,我没惹他生过气。没想到因为“同志”二字伤了姐夫心,我追悔莫及。
刚调到一个知青占主体的单位,我感觉啥都新鲜。比如北京知青对家人直呼其名,还主张一家人像同志式相处才好,所以他们给父母或弟兄姐妹写信,都在信封写上某某某同志收。那时我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认为大城市的人做事新鲜,啥事都想照着他们学,结果就像东施模仿西施俩手捂肚子走路一样,既丢人又现眼。
其实姐夫是个连队连长,没点胸怀岂能领导五百多人?他本没在乎我在信封上写了个“同志”收,只是别人一起哄说:你小舅子刚走就开始叫你同志了,要是几年不见面,还不把“同志”也去喽?姐夫一想也是,这小子不是和我掰生嘛,所以他就伤心到落泪。
看看,就因为我在信封上写了个“同志收”,惹得姐姐姐夫好长时间不理我。可能我对天下人甚至对领袖都称“同志”,也没什么不妥,唯独那个最亲的人听到这个称呼,才会伤心失落。
1977年7月,我因为发高烧,半夜十二点多摔倒在厕所水泥地上不省人事,被一个叫盖魁海的哈尔滨知青下夜班时发现。他叫起几个人,用门板把我送到厂职工医院。我的脸摔变形了,摔坏七颗牙,只能流食,需要人护理。我是在车间抢着干苦活累活,浑身沾满灰尘,之后在洗澡时突然断热水,意外被凉水一激。厂里按照工伤处理,打电报让姐姐来护理我(特批照顾)。
姐姐含着泪说:延斌,别人看你在信封写同志,你姐夫脸上挂不住,流了好几次眼泪。我也挺生气!姐夫是亲人,哪能叫同志呢?你一走,他想你想得像丢了魂。你姐夫对你比亲弟弟都亲,他能不气吗?
想想也真是,姐夫是养育我多年的亲人,我称姐夫为同志,这不是把亲人从怀里往外推吗?我为什么要赶那个新潮?
按照长幼有序传统,别说对家人不能称同志(特定场合除外),就是朋友和同事之间,称声姐,叫声妹,一声兄一声弟,既是礼貌,也显得亲近尊重。这是咱中国人的习惯。
我觉得对亲人的称谓,就算将来世界大同没有了国界,也不能不顾传统习称。而且越是保住自己民族传统,就越具世界性。比如听到“阿妈呢”,就知道是朝鲜族。听到“额吉”,就明白是蒙古族叫妈妈。有些东西再好,不合适的就不能拿来。如果为崇媚洋气而丢了“土气”,那就是替人消灭自己文化。
有一次我在去北京的高铁上,听到一个小男孩叫外婆,老太太不答应。再叫,老太太还是嗔笑着不答应。男孩的俄罗斯爸爸把儿子拦在怀里说:记住,你是中国人,要叫姥娘或者姥姥。老太太借势说:大外孙你记住,姥姥姥爷都不喜欢你叫我们外公外婆。
我们不能容许洋称谓如外公外婆,把姥姥姥爷等传统称谓逼进博物馆。
姥姥姥爷的称谓,就是今天的话题。外婆是境外来语,不符合底层大多数人的传统习惯,我是极力抗拒的。有句几千年的古话说:三辈不离老娘根。要是说成三辈不离外婆根,听着多别扭啊?我们中华民族的语言环境,为什么要向外来语种靠拢呢?不是所有的洋玩意儿都不好,也不是所有的传统都需要继承。这里有个多数和少数的问题,多数人抓住不放的传统,坚决不能丢。
不妨到农村或者底层民众中去体验体验,要是让孩子把姥姥姥爷叫成外婆外公,不用家人说,左邻右舍就会纠正孩子:咱这可不兴这么叫,要叫姥姥姥爷才对。
社会上就有那么一些人,似乎浑身的骨头都发贱,明明吃着中国粮食长大,却以为只要穿个洋马甲,就能沾上外国人的洋气儿。其实就是到境外生活去,也改不了中国人的黄皮肤。我们生来就是中国人的底盘,你就是改了国籍,也改变不了内存。
我天天接送两个外孙儿上下学,就经常听到当姥姥姥爷的对叫他们外公外婆不满意。
姥姥就是姥姥,姥爷就是姥爷,为什么有些人非让孩子叫外公外婆?要是孩子们张口闭口叫外公外婆,老人们耳不顺,心里也感觉远。
管姥姥姥爷叫外公外婆,就是有从形式到语言,拿着姥姥姥爷当外人。当下有多少孩子在姥姥姥爷陪护下长大?再对老人称外公外婆,岂不真成外甥是姥姥家狗,吃完就走了?这些年,从衣食住行到行为习惯,从文字语言到口头语言,我们丢了多少自己的东西?
2023年12月2日于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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