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毛毛/《泉城晨话》第166期
(2024-01-01 05:40:31)
标签:
原创杂谈 |
分类: 原创 |
巨人毛毛/《泉城晨话》第166期
杨延斌
从查哈阳回到济南一周了,一早一晚静下来,眼前总是晃动着一个人的影子。他乳名叫毛毛,昵称晨光,大号张春鸣,是个一米多一点的矮人。在我心里,高大或渺小,与躯体高矮没多大关系。不是有句调侃的话这么说嘛:世界上的能人都是小个子。事实也确是,有太多太多的人,个头高大到一米八九,却在人眼里很渺小。而有一种人,体魄矮小甚至羸弱,但附着在身上的精气神儿,却能显现出伟岸高大。毛毛是个客观上的矮人,可是,他的自立自强精神,他的特立独行,他的个人品性,却是一般正常人不能比。他是躯体残疾人,但他的心灵和精神世界却从未曾残疾。毛毛是个大写的人!
都说岁月如梭,我记忆里的毛毛,一晃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原来他家也住稻花香。他父亲张圣灵大哥是会计,和我姐夫朱占生很投脾气。我姐夫每次去张家,一定会带着我。别看张圣灵大哥比一般人矮了一大截,但治家过日子却不比别人逊色。这是个有六七个孩子的大家庭,张大嫂有哮喘病,她却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
别看张圣灵是个侏儒矮人,他却是稻花香的奇才。我得先说说张圣灵是怎么来到北大荒的。他是临沂人,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山东各地响应国家号召,积极支援北大荒开荒建设。在临沂上车时,领队嫌张圣灵是个侏儒人,就明确说不让他上车。结果同村人趁领队不注意,偷偷把他拽上火车。等三天后到了黑龙江省讷河站下车,领队才发现张圣灵偷偷跟来了。偏偏,领队急需一个会记账能打算盘的人,却问谁谁不会,这时张圣灵自告奋勇说:“俺会!”领队的恍然明白他领来几百人,顶数张圣灵识文断字有文化。这波人被分到大烟筒(查哈阳农场),张圣灵和几个临沂老乡,被分配到稻花香一队。张圣灵大哥双手打算盘的本事,每年都在决算时表演给大家看,成为查哈阳几十年的美谈。
我和张圣灵大哥也有故事。1973年10月的一天,我到连部开工资,见张大哥身边围着几十人,我就打算等到最后领工资。张大哥两腿短,坐在椅子上两脚够不着地。我看见他桌下堆着一堆纸,心里奇怪地想:全连几百人的工资都塞在张会计两个抽屉里,会不会有一沓钱掉出来落在乱纸里?我就猫腰在乱纸里乱摸索,结果真抓到一沓硬邦邦的东西,我在桌下低头一看心里大吃一惊,那是一沓蓝色的10块钱人民币。那时候的钱,最大面值就是10元,那一沓就是1000元,屋里人多乱哄哄,谁也没注意我在桌下找什么。我要是把那沓钱往兜里一装,神不知鬼不觉。可是那时候的1000块,绝对抵得现在10万块。我把钱攥在手直起腰,忽然发现张会计满脸是汗。我就奇怪:天气这么凉,张大哥咋出汗呢?这时就听有人说:“张会计,给几张10块大票不行吗?”张会计却说:“没有10块大票!”这下把我难住了,我要是把一沓10块大票拿出来,别人会不会说我是偷钱?张会计刚说没有10块大票,我猛地拿出来一沓子,大伙儿会咋想我呢?关键是张会计会咋想我呢?我决定默默等到最后。
终于等到只有我和张大哥了。他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问我:“延斌,你早就来了,咋等到最后啊?”此时,我明显感觉到张大哥有心事,就直接把那沓10元大票往桌上一摔:“我刚才就感觉桌下这堆乱纸里有东西,看看吧大哥,要不是我摸到…...”张大哥激动地一把抓住我的手:“兄弟,”他手指头上的大汗说,”看看大哥这头汗,就是叫这10元大票急的呀!我还奇怪,就这一沓大票,咋会没了呢?”那天晚上,张大哥非要把我和姐夫“逼到”他家吃顿饭。从此,张大哥走到哪儿,就把我夸奖到哪儿。
老话说父一辈子一辈,我和张春鸣仿佛有种机缘。前些年听说他在北京打拼,我曾经想过去找他。后来他在青岛海边卖冰棍儿我不知道。回到查哈阳,猛然听小外甥女儿朱萍说毛毛就在查哈阳,每天下午和他的漂亮媳妇搞直播。我就立马想去看看春鸣。8月10日下午,朱萍把我领到查哈阳农场学府路东首六十三队。张春鸣一家租住在一座平房里,他早早就等候在路口。他亲切地叫我一声舅,我听着感觉心里很亲热。
春鸣在我心里本来就是个残疾人,结果一见他满面神采,我就感觉残疾二字在他身上是不存在的。他从不认为自己是残疾人,也不把享受国家对残疾人的救助当做想当然。他认为自己有双手双脚,只是比一般人长得矮小,自己完全能够自食其力。我十分感动,甚至想流泪。张春鸣的自强不息,该让许多四肢健全的懒人感到羞愧!
曾经有很多肢体健全的“残疾人”骗取国家低保,而张春鸣具备铁定低保条件,却坚决不接受低保。他直到四十多岁,才被朋友“强制”办理了低保。
巧合的是,专门为我赶回查哈阳的老宣传部长齐莉大姐,也想了解毛毛和他姐姐的故事,我又在8月13日陪着才华横溢的老部长,二次看望毛毛。我和齐大姐,都想用文字留下自己的感动。
2023年8月25日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