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贱抖腿/《泉城晨话》第138期

杨延斌

我从记事开始，就听大人们常说一句话：“手不扶碗穷一世，弯腰抖腿霉一生”。这句话的含义很明了，就是人在桌上吃饭或吃东西时，一定要左手扶着碗或者端着碗，把饭或食物送到嘴边，右手再伸筷子往嘴里扒饭或者把食物送到嘴边吃；坐在哪里一定要有个坐样，不能随意耸肩抖腿。以前，只以为有些人在桌上垂着一只手，向前探着脑袋伸长脖子吃饭，只是一种不良习惯而已，也以为有些人坐在哪里喜欢抖腿只是一种不好的习惯，现在看来，这伸着脖子耷拉脑袋下垂着一只手吃饭，和不分辈分场合男女老幼，坐在哪里都抖腿耸肩没个稳当坐像，这两种姿态不仅仅是不良习惯，还是个家庭教养和文化教养以及道德修养的严重社交场面的问题。

仔细一琢磨，前人说的“手不扶碗穷一世”，真的有很深含义，也很有道理 。首先这“手不扶碗”的引申含义就挺深，暗喻的是人和动物吃东西的区别。所谓“一手扶碗”的意思，就是人在吃东西时应该以食就口，也就是要把食物拿到嘴边吃，而不要像有些人垂着一只手，猫猫着腰伸着脖子把嘴巴凑到装饭的碗边上去吃，而要把牢扶稳面前的饭碗，寓意不能让饭碗不稳。自有人类用饭碗吃饭的文明记载以来，饭碗的含义已经超越饭碗本身的意义，它往往和命运生计紧密连在一起，比如人们总是拿饭碗形容工作，工作稳定工资高且有保证，就称之为铁饭碗；如果有一份既有垄断性又有高收入且令人羡慕的工作，就称之为金饭碗，亲朋好友还时常提醒要端好手里的金饭碗，千万不要把饭碗掉在地上，意思是不要打了这个金饭碗 。关键是，手不扶碗和手要扶碗吃饭的引申之意大不一样。因为只有人这种高级动物，才懂得用手扶着碗吃饭。而手不扶碗有骂人是牲畜的意思。想想可不是嘛，鸡鸭鹅，马牛羊，猪狗猫，这些家禽或牲畜，都是抻着脖子低下头，把嘴触到食物上吃。人要是不手扶着碗吃饭，就和那些家禽牲畜吃东西的形态没啥区别了。所以前人告诫后人“手不扶碗穷一世”，暗喻的就是你连饭碗都端不牢靠，不得受一辈子穷嘛！说到底，有许多大人孩子吃饭时手不扶碗，既显得家庭教养很差，又展现了一个人的低层次。再说，那种不扶碗吃饭的姿态也的确让人看着很别扭，尤其是吃饭时伸着脖子垂着一只手的姿势，必然是一肩高一肩低地扭歪着身子，让人有种偏瘫的病态感觉。而一手扶碗或者端起碗吃饭，就能坐直身子挺直腰板儿，没有偏瘫或下贱的感觉。

顺便说一下，和手不扶碗相对应的还有吃饭吧唧嘴的毛病也较普遍。一个人吃饭吧唧嘴，更能显示一种低层次。因为吃饭吧唧嘴的确是个毛病，不仅仅让人听着刺耳心生厌烦，有时还能搅扰了席间气氛，甚至让一桌酒席不欢而散。人们所以反感吃饭吧唧嘴，是因为一听吧唧嘴，就联想到猪狗吃食的样子。所以吧唧嘴和手不扶碗一样，都是家庭教养和个人修养的缺失体现。

再说“弯腰抖腿霉一生”。有相当一部分人，不管在什么场合和什么人在一起，只要一坐下就开始踮脚抖腿，甚至带动全身哆哆嗦嗦。我想起少年时期在北大荒看跳大神的情景。这跳大神分大神和二神，大神只管“跳神”，“二神”相当于阴阳两间的掮客，既能听懂人话又能听懂“鬼话”。也就是说“大神”是“二神”的神托，而那些花钱请人跳大神的人，都是经过“二神”忽悠过的的忠实傻瓜。那么，半眯着眼睛的“大神”啥时候来“神”呢？这就要看“二神”的腿啥时开抖。跳大神的场合让人挺畏惧，哪个花钱“请神”的人，都胆突突大气不敢喘地盯着“大神”啥时候“来神”，而“大神只要看见”二神“的腿开抖（这是开始跳神的暗号），就开始抖腿晃身地“来神”了。所以我只要一看到有人抖腿，就下意识想到跳大神的情景。

俗话说男抖穷，女抖贱，孩子抖灾，老人抖烦。意思是说，不管男人女人老人年轻人，只要有抖腿耸肩的毛病，就上不得台面。细细想来也是，如果你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对面交谈，对方却游离着眼神儿，颠着两只脚尖儿或者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心不在焉地抖着腿，你还有说下去的兴趣吗？我在地铁上一看到年轻人，尤其是青年男女抖腿，就会下意识想到“犯贱”俩字。抖腿的确招人烦，有人若在特定场合一抖腿，直能抖得人心烦意乱。

今天说的“手不扶碗穷一世，弯腰抖腿霉一生”和“吃饭吧唧嘴如猪狗吃食”，全不是什么大错，但却是一个人的身价昭示。你见过哪个商贾大亨在人面前抖过腿，哪个有教养的女士,先生在餐桌上手不扶碗吃饭？或者吧唧嘴嚼东西？

我以为这些小事里藏着大教养，如果把台面当做衡量标准，能上得台面的人，绝对不会有以上几种低俗习惯。而有这些不雅习惯的人，即便侥幸登上台面，圈子也会越走越窄。 除了礼仪学校之外，好像什么学校都不教这些行为准则，但人在社会上一旦有这些讨人厌烦的习惯，即便穿着天价金衣，在人们眼里也难逃一个贱字！

2023年6月18日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