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二

    转过一个路口，前边的高楼立刻吸引了他们，那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周扬高兴地喊着：“快到了，你们看，那里人来人往的。”

吴晓敏跳起来了，手舞足蹈的：“太好了，太好了。”一不小心把背着的袋子里的塑料瓶抖掉到地上。

李亮手指着吴晓敏大笑：“看看，看看，乐极生悲，自找苦吃，自己捡吧。”吴晓敏不再理他，依然沉浸在兴奋之中，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塑料瓶，两手拎起黑色的装着半袋子塑料瓶的大袋子，使劲往身后背上一甩，说道：“可到了热闹的地方了，这里人多，喝水的也多，瓶子就多，是吧。”

路上过往的行人多起来，他们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三个异样的小孩。也的确，他们在这里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有事没事的行人不一样，他们矮小瘦弱，疲惫不堪，衣着破旧，全身泥土，蓬头垢面，神色恍惚，每人背着一个大大的黑色的装着半袋子塑料瓶或易拉罐等的大袋子。他们与宽敞的马路不协调，与漂亮的高楼大厦不协调，与跑来跑去川流不息的汽车不协调，与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不协调，与路边的红花绿草装饰树也不协调。但他们不顾也顾不上这些，他们只知道他们到了市中心，这里有很多卖东西的，绕街的，吃饭的，干什么的都有。他们的目的就是能够见到更多的可以卖到钱的塑料瓶子易拉罐等废品。

他们东张西望，眼睛已经不够用了。

 华联商厦。美丽端庄的大字，恢弘大气的门脸，宽敞漂亮的广场。他们瞪大了眼睛，站在商厦的大门前，上下左右前前后后打量个不停。“这里太漂亮了，进去看看得了。”李亮试探着说。

周扬态度坚定：“行，走看看去，里边也许有更多的我们要的东西哪。”他早就想到这里边看看了，他想这大商厦里将是多么漂亮啊。

三人把装塑料的袋子扔到华联商厦的大门前，跟着人群进了商场。

　商场里吴晓敏惊呆了：“哇呀，这么大，这么漂亮啊，东西太多了，比我们那里的超市可大多了。”

   李亮同样惊讶：“超市能比吗？这叫商场。”

　周扬环顾四周，他不放过每一个角落，这里到处都在吸引着他们。他们在一楼走了一圈，看了一遍，又顺着人流跑到滚动的电梯旁，他们看着向楼上运转的电梯，新鲜得笑个没完，吴晓敏说：“怎么回事啊，这怎么往上走的？肯定有人在上边拽着呢。”“怎么能是人拽呀，电梯电梯，一定是点的功能啊。”然后学着人们的样子上，站到楼梯上，李亮的话还没说完，他们就到了二楼。在二楼他们又绕了一圈，“这里和下边不一样，怎么这么多的鞋呀，真是啥样的都有。”吴晓敏看得眼花缭乱，她在那些摆着各式花样的鞋的架子旁迷恋这不肯离开，李亮就催促着：“走吧，别看了，上边还有更好的呢。”吴晓敏就一步一回头地跟在他们身后。在一个垃圾桶的边上，周扬看到两个立着的矿泉水瓶，他立刻跑过去捡起来。

到了二楼的楼梯前，他们抬头向三楼看去，“三楼一定更好，走，上去看看。”周扬说着就跟着上三楼的人们，蹬上了电梯又到了三楼，他们顺着人流好奇地查看那些他们没有看到的东西。

正当他们东张西望的时候，一个保安拦住了他们：“站住，你们干什么的？”

周扬嘴快：“捡瓶子的。”说完举起手里的瓶子。

“捡瓶子的？”保安仔细打量他们，差点笑出声来；“哪有你们这样捡瓶子的，到这里捡瓶子，有吗？不是找机会偷东西的吧。”

周扬举着手里的空矿泉水瓶又说：“就是捡瓶子的，我们不会偷东西。”

   保安走近他们，两眼上下左右打量他们：“我看你们怎么这么像小偷呢。” 李亮大声地说：“我们不是小偷，我们就是捡破烂的。”   保安看着李亮：“不是小偷？捡破烂的？捡的破烂呢？” 周扬又举手里的瓶子：“在这理呢。”接着他又说：“我们也不知道哪有啊。”   保安拍拍自己的口袋：“我这里有，你捡来呀。”

这时，他们周围聚集了好多顾客，都来看热闹。

吴晓敏看着他问：“你那里有啥呀？我们也不稀罕”保安说：“有钱哪，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吴晓敏张嘴就说：“是啊。”

    周扬急了：“我们不是小偷，我们只是捡破烂的。”

保安盯着他们：“捡什么破烂，我看你们就是小偷，我从一楼一直跟到这里，没看你们捡啥，倒看到你们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了。你们不是盯着卖东西的顾客，就是盯着贵重的东西。走，跟我到警卫室去。”

李亮壮着胆子喊道：“不去。”

吴晓敏两手捂着脸吓得往后躲。

保安往前走了一步：“快走，别啰嗦，到警卫室好好交代。”

这时又来了两个保安。

一个保安来到跟前说：“看你们就像小偷，你们从一楼就鬼鬼祟祟，满楼层在寻找下手的地方，都没有得逞，现在只要你们好好交代，就放你们走。”

另一个保安眯着一双小眼睛像小孩子：“走吧，先到警卫室去，到哪里好好说说，你们到这里想弄点什么走，你们的老窝在哪里，还有你们是受谁领导，他们在哪里，我们只要把他们抓住，你们就没事了。”

周扬对那个保安说：“我们就是捡破烂的，没有谁领导，我们的老家在青龙，很远，我们捡破烂就是想回家的。”

原来的那个保安说：“不用跟他们废话，拉他们走就得了。”

他们说完，还没动手拉，李亮哭着喊道：“别拉我们，我们不去。”

“你说不去就不去，走。”那个保安伸手就拉李亮的胳膊。李亮跟哭了，一边哭一边往后使劲。

另一个保安就去拉周扬的胳膊，周扬使劲甩着，喊着：“别拉我，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

两个保安拽着李亮走，一个保安说“走，别耍赖了，这样的小偷我们见多了，前天不也是这样吗，跟你们一样都是小孩，偷了东西不承认，结果送到派出所就老实了，你们肯定是一伙的，走吧。”

李亮使劲挣扎，他坐在的地板上，踹这两腿，哭着喊着：“别拽我，别拽我，我们不是小偷，不是小偷。”两个保安个就像没听见一样在光滑的地板上拽着李亮往楼梯口走。

周扬两腿蹲在地上，一个保安两手拽着他，他使劲往后打嘟啦，边哭便喊：“我们真的是捡破烂，是给我妈看病，她得了病，在床上起不来了。”

他想到妈妈，哭的跟厉害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说不出话来了。

保安使劲往前拽，说道：“编吧，前几天那个和你一样大的小偷也是这么说的。”

周扬也坐到了地上，哭着，眼泪不住地流着。

吴晓敏跟在他们一边，早吓得哭成了泪人，她边哭边小声地说着：“你们冤枉我们，我们真的不是小偷，是来这里捡塑料瓶子卖钱的。我们不是小偷。”

这时，他们周围已经为了很多的顾客，有的顾客看着他们可怜，就说：

这些孩子不像小偷，看着多可怜啊，把他们放了吧。

这孩子这应该不是小偷，他装不了。

你看他不像装的。

多可怜哪，不像小偷。

保安对围观的顾客说：“你们不要看着他们不像小偷，小偷又不在脸上写着，越是这样就越是，这是他们的假象，只有这样，才不被人防备，偷着才得逞。”

另一个保安说：“前几天那两个和他们一样，都偷了东西还不承认哪，他们就是一伙的，这三个小偷从一楼到二楼到三楼在一直寻找目标。”

保安说完又使劲拽着他们往前走。李亮哭喊的声音更大了，他连踢带踹，连哭带喊：“你们城里人欺负我们，我们不是小偷，是好人。”

周扬也开始喊叫：“坏蛋，你们才是坏蛋，欺负小孩子。欺负小孩子，我们捡破瓶子都不行，又没偷你们。”

哭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围观的顾客越来越多。这时一个中年妇女从围观的顾客后边走上前来，她下身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裙子，上身一件白色衬衣，抓着红色领带，面色红润，大眼睛，短头发。她来到

三位保安前边，平静地说到：“放开他们吧。”她声音不高，但挺有力量。

保安拽着周扬，站住了，看着周扬，拽着李亮的两个保安也站住了，但都没有松手，其中一个保安说道：“李经理，他们是小偷，咱的把他们送到派出所去。”

 

李经理依然平静地说：“先放开他们再说。”

“那他们跑了怎么办？”那个保安看着李亮说“那天抓他两个小偷费了多大劲啊。”

“他们也许不是小偷。”李经理说道：“放开他们吧。”三个保安无奈地松开了拽着他们的手。

“我们真不是小偷，我们是好人。”李亮坐在地上哭着说。

李经理走到他们跟前，和蔼地说到：“你们不是小偷，怎么是好人？说说吧，不要撒谎。”

周扬委屈地流着眼泪说道：“我们是捡破烂的，不是小偷。”

李经理又说：“怎么能证明你们不是小偷呢。”周扬大声地说：“我们没有偷东西啊，只是捡破瓶子，想买钱给我妈看病。”李经理问道：“捡瓶子给你妈妈看病，那你捡的瓶子在哪里啊。”

李亮这时大声地说：“破瓶子都放在大门前边了，不信你们看去。”李经理让保安到大门前去了，又让周扬把事情说的细点。

周扬就哭着把这两天的事都说给了李经理。最后他说：“不信你问派出所，我们刚把钱包送去。”那个保安马上就拨打了派出所的电话。

派出所那边得到证实，三个孩子交来了一个钱包，他们也做了笔录。

保安撂了电话，回头看着三个孩子，抱歉地说：“孩子，真是误会你们了，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是好孩子。”

李经理把周扬从地上拉起来，带着愧疚说道：“孩子，冤枉你们了，这是我们做的不对，我代表我们的保安向你们道歉，你们不是小偷，还是拾金不昧的好孩子。我们应该向你们学习。”身边的两个保安也说：“孩子，对不起，你们是好孩子。都是前几天那两个小偷害的，今天都是我们不好，我们向你们道歉。”那两个保安说着把李亮从地上拽起来。

吴晓敏在一边说：“跟您们说你们还不信。”

李亮站起来，理直气壮地说：“非拽我们，这回知道我们是好孩子了吧。”

去一楼大门的那个保安回来了，对李经理说：“大门口外是有三个大黑色的袋子，里边都有半袋子塑料瓶子。”

李经理拉着周杨的手说：“你们是好孩子，饿着肚子还把钱交给派出所。”

这时，周围的顾客都议论起来：

三个孩子真是好孩子。

是个孝顺的孩子。

这个保安看着周扬：“为给妈妈治病出来卖核桃，又拾金不昧，我们要向你们学习。”

李经理拉着周扬的小手，从兜里掏出二百元钱，塞到周扬的小手里，说：“这点钱拿着给妈妈买药吧。”三个个保安也都掏出二百元钱，塞到周扬手里：“拿着，好孩子，给妈妈看病吧。”

周围有的顾客也都掏出钱来，准备给周扬。

周扬流着眼泪，把钱又送到李经理和保安手里，说：“阿姨，叔叔，我们就捡破烂，不要别人的钱，妈妈也说过不要要别人的东西。”一个保安说：“拿着，赶紧回家吧，省得妈妈爸爸惦记。”

周扬看着保安，右看看李经理，说：“叔叔，钱我不要，你让我们走吧。”另一个保安把钱又装到自己说完兜里，说到：“那好，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让你们捡破烂，总行吧。”他说完就走了。

一会，商场的喇叭响了：“各位业主，一个孩子为妈妈看病在捡破烂，又不要别人的钱，你们有纸壳子什么的都拿到一楼大厅门前，让孩子拿去买了，好给他妈妈看病。”

“各位业主…….”

喇叭广播了几遍后，保安回来了，对周扬说：“孩子，到一楼去吧，这里业主的破纸箱子不少，都是破烂，都能卖钱，一会他们送到一楼，你们就捡走卖了吧，卖了钱给你妈妈看病。”

李经理也说：“孩子，这不是给你钱，破纸壳子你不要也得扔，就和你剑破瓶子一样，去吧，把破纸壳子捡走卖钱，给妈妈看病。”

周扬、李亮、吴晓敏互相看着，笑了，说：“这可好了，谢谢叔叔阿姨。”然后一溜烟向一楼跑去。

商场一楼大厅，很多业主抱着纸箱子放到门前，有的直接把纸箱按成了纸板，捆成了大捆扛着送到一楼。

一会功夫，大厅门前就堆了一大堆的纸壳子。

周扬三个看着送纸壳子的叔叔阿姨，嘴里不住地说谢谢谢谢。

一个业主带着三个员工都扛着成捆的纸箱来到一楼，他说：“真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我们把没打封的箱子都拆开，把货物拿出来放到一边，这些箱子帮不了忙，只是一点心意。”

三个保安帮着周扬他们把纸箱放到一起，又用朔料绳把小捆的纸板捆成大捆。

   周扬三个也帮着捆纸壳子，汗水又从他们的脸上流下来，衣服也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