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这时，爸爸急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

爸爸看到屋里的情形，惊呆了：“周扬，妈妈怎么了？”

周扬擦了一下眼泪，把手巾递给小妹，抬起妈妈的右手：“妈妈拿玻璃片拉的。”

说完眼泪又流出来。

爸爸瞪大眼睛，火烧的一样，腾地跨到炕前，看着妈妈，扯开喉咙喊着：“嗨，你这是干什么呀。我们有什么过不去的，也不能这样啊！”

周扬看着妈妈，又看看爸爸，说：“对，爸爸，我们都能过去的。”

爸爸看着妈妈降低了声音，大声说：“看看，你还不如我们的儿子了。”

爸爸一脚跨到炕上，把妈妈的衣服弄好，又拿起炕边上的梳子，给妈妈梳着凌乱的头发。

爸爸眼里显然已经含着泪水了，心疼地问：“手怎样？”

说完把妈妈手腕上的手绢解开，看到了拉出的血口子，又说：“看看，多危险，要是拉断动脉，我们可就不能说话了啊，以后这种傻事可不能做了。”

妈妈抽泣着看着爸爸。

爸爸擦去妈妈脸上流下来的眼泪：“别哭了，好好活着，好好治病，儿子都说了，都能过去的。为了两个这么懂事的孩子也应该好好地活着，是吧。”

周扬在一边说：“妈，会好的，好好治病，我还得孝敬你哪。”

妈妈满是泪水的脸上终于平静了一些，见到了骄傲和自豪的笑意。

周扬下地：“妈，我盛粥去，回来吃饭。”

小妹把手巾洗好了踩着凳子又挂在杆上。

周扬端起水盆出去了。

爸爸给妈妈盖好被子，静静地说：“以后可千万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了，有病咱慢慢治病，只要咱们努力，总会治好的。一会吃完饭就吃药，好好养着。啊。”

小妹搬着凳子，把柜子上的几个药瓶拿到炕上，又吃力地拿起暖壶在塑料杯子里倒了半杯子热水，说：“妈，一会水凉了吃药。”

妈妈歪着头说：“别...烫着手。”

周扬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放在炕沿上，又回身出去，一会端着一小碗炒咸菜进来，说：“妈，今天我懒了，没弄菜，就吃点昨天剩下的咸菜吧。”

正说着话，屋的外面有人喊：“春利大哥，你不是说跟我到县城卖核桃吗？快点弄好了，一会我在路边等你啊。”

周春利冲着门外答应着：“好了，一会弄好了我就过去。”

周春利说完就下地，他对儿子说：“儿子，我去弄核桃，一会搭你王平叔叔的130汽车到县城把核桃买了，回来好买一个你小妹上学的书包还有铅笔啥的，你开学用的东西也得买，剩下的钱也好给你妈妈看病。”

周扬上炕，说：“爸，你弄去吧，我先喂妈妈饭，妈妈吃完饭了，好吃药啊。”

爸爸出去了。

周扬又吃力地把妈妈搬起来，又靠在他单薄的前胸上：“妈，吃饭吧。”

周扬用小勺盛了一勺小米粥小心地往妈妈嘴里喂，小米粥流到嘴角，他就拿起妈妈旁边的纸擦一下。

喂一口，周扬就问：“妈，热吗？”

妈妈摇摇头。

周扬就笑了，他笑得是那样的美好。

又喂一口。

周扬又问：“妈，好吃不，多吃点，病就好得快，高兴点，病更好得快。”

妈妈看着儿子，儿子笑了：“真的，这可是老师说的，上次老师到咱家来看你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周扬又喂妈妈一口。

妈妈慢慢地嚼着，咽着，看着儿子，眼泪又流出来了。

周扬擦去妈妈的眼泪，说：“妈，不哭，记住，高兴点，就好得快。”

妈妈就一边流着泪，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这笑容里有她的痛苦和愧疚，有她的满足和欣慰，有她的幸福和自豪，笑容由苦涩变得是那样的甜美。

一碗粥喂没了。

周扬看着妈妈的脸，问道：“妈，还吃吗，再盛一碗吧，哪怕半碗也行。”

妈妈使劲摇头。

周扬说：“妈，听我的，再吃点吧，就半碗。”不容妈妈说话，就让小妹盛来半碗粥。他笑着喂了妈妈一口，说：“妈，多吃饭，好得快，你不是早就说嘛，等我们大了，带我们去市里看高楼嘛。”

妈妈吃着粥，微微点了点头。

吃完了饭，周扬说：“妈，喝点水吧，一会好吃药。”

小妹给妈妈倒的半杯子水已经温了，周扬给妈妈喝了一口。

周扬又使足了劲，慢慢地把妈妈放到炕上。

这时王平在屋外面又喊起来：“春利大哥，弄完了吗？一会走啊。”

周扬从炕上跳下来，冲外面说：“王平叔，爸爸在西窝子那儿弄核桃，您先等会，我去看看。”

正说着，爸爸回来了。他把满满一大塑料袋子核桃放到门前，对儿子也是对妈妈说：“我走了，中午可能回不来，饭你们自己弄点吃吧，我得下午和王平一块回来，你们不用着急。”

周扬跑到门外，对爸爸说：“爸爸，你就别去了，我去吧，我也会买，你在家看着我妈。”

周春利没有在意，说：“小孩子家家的，别扯了，你会什么。”

周扬来到爸爸跟前，一本正经地说：“真的，爸，我真的会，称我也会称，你告诉我多少钱一斤就行。”

周春利瞪着眼睛说：“不行，你不能去，你不会卖，再说了，你也没去过县城。”

周扬恳求着爸爸：“爸，真的没事，我也大了，肯定行，你就让我去吧，你从早晨四点就起来，也挺累的了，在家看我妈吧，她的手还没好，卖核桃这点事我会做。”

王平在院子外面喊道：“行了，管的谁去快点吧，都晚了，到县城得一个多小时呢。”

妈妈在屋里说着听不清的话，意思儿子去不行。

周扬再次恳求着：“爸，就让我去吧，我肯定买个好价钱，把该买的都买回来。”

周春利犹豫了，他疑惑地说：“你行吗？”

周扬乐了说：“行。一定行。多少钱一斤吧。”

周春利看着眼前这个小大人，说道：“这样湿核桃县城差不多两块吧。到了县城你就看着买吧。记住要小心，钱别让小偷偷走了。卖完了就跟着你王平叔回来。”

周扬高兴地差点蹦起来，说：“好，好，爸爸，你放心吧。”

小妹在一边着急了，跳着脚喊着：“爸爸，我也跟哥哥去。”

周春利又瞪着眼睛说：“别添乱了，你这么小，上哪里去，走丢了就好了，快进屋看你妈妈去。”

小妹撅着嘴进屋去了，边走还边嘟囔着：“我丢了，他就不能丢了。”。

这时王平从大门外边进来，对周扬说：“你去呀，可要听话啊，快走吧，来，我扛着这袋子核桃。”

王平扛起核桃就走：“这么沉啊。”

周扬急忙跟着王平往外走。周春利从屋里拿着秤追出来，说：“把秤给你呀，会称吗？”周扬笑着说：“会，我称过。”

周春利看着儿子：“记住，称的时候给人家高点，千万别不够。”

周扬笑着说：“放心吧，爸。”

周扬走到大门口了，周春利想起什么似的说：“还没吃饭吧，要不吃口粥再走吧。”

周扬回过头，说：“不吃了，坐车走没事的。”说着就连跑带颠地跟在王平后边走了。

周春利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