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11.偷梨
(2022-10-04 00:33:35)
齐力已经几天没有上学来了，同学们都很疑惑，你一言他一语地议论，齐力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啊。
这天一早，我终于憋不住了，去问杨老师，齐力不上学，杨老师一定知道原因的。
在杨老师的办公室，她告诉我，齐力的奶奶病了，他在家里照顾奶奶。
“他奶奶的病严重吗？”我问。
“应该不轻，不然齐力也不会请假了。”杨老师边批作业边说。
我知道齐力的奶奶生病，但不知道有多严重，杨老师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了。
回到教室，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同桌赵京，体委常青，鬼点子杨洪亮，小短腿侯永力。下课了，我们几个聚在一起，常青说话了：“齐力在家照顾奶奶，这说明齐力奶奶病得一定很重，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啊”常青看着我们，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听了常青的话，我马上说：“是啊，老师说他的奶奶病的不轻，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照顾奶奶，我们应该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还可以帮他干点啥呢。”
“我知道。”侯永力说：“听说离学校很远，好像在梨园小区的后边，那里多是五六层小楼，是一个老小区，快要拆迁了，居住的人很少，去年我和王东找齐力去过一次，具体在哪栋我忘了。”
“知道在哪个小区就行，我们到那里再细细地找。”常青说。
赵京说：“就这样吧，到那里再找，就咱们几个人还怕找不到？我就不信。”
大家都积极响应。
第二天一早，我们和上学一样，来到了学校。“怎么办？我们什么也没有啊，是不是拿点东西啊？”常青说。
“是啊，应该拿点东西，可是我没有一点钱了。”杨洪亮说。
常青也无奈地说：“我也没有了，前几天都拿出来了。”
赵京也瞪着眼说没有。
我看大家都在为难，就说：“行了，没有就没有吧，到他家先看看，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然后再说吧。”
“也行也行，看看再说吧。”杨洪亮说。
大家同意，马上出发。
我们几经周折终于来到了侯永力所说的那个就要拆迁的小区。这个小区面积可不小，多数是五六层的破旧得不能再破的老旧楼房，也有平房，平房就是楼房的下房。所有楼房和平房的窗户几乎全部被拆掉，楼体被砸得破烂不堪，从远处一看，狼藉一片，就像刚刚发生了一场战争。
这是前几年就准备拆迁的一个小区，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来到了小区里边，更是糟糕的很。
“是这里吗？这么破烂的小区怎么住人哪。”常青半信半疑地问侯永力。
“应该就是这里，那次来我们进的就是这个小区，错不了。”侯永力坚定地说。
于是，我们就在这个破旧的小区里艰难地寻找，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乎是一栋挨一栋，并且一边找一边喊齐力，找了很长时间就是找不到人。
这时，赵京在一栋楼的第二层，发现有住人的痕迹，楼房后边的窗户用塑料布挡着，前边的阳台上搭着几件破旧的衣服。我们高兴地跑过去，爬到二楼我大喊了几嗓子请问里边有人吗？没有回声。杨洪亮推开一扇木门，一个老奶奶站在屋里，老奶奶歪着头看着我们，显然他是对我们的到来感到奇怪。这时，常青也上来了，有礼貌地问：“奶奶，您知道有个叫齐力的住在哪吗？”老奶奶盯着我们一个劲地摇头，常青又问：“老奶奶，您能告诉我们，这个小区里，哪个地方还住着人啊？”老奶奶用手一指右边，说那边还住几户人家，不知有没有你们找的齐力。
正说着侯永力跑上来，他喘着粗气，说道：“我想起来了，他家不住楼房，应该在平房。”
我们几个谢过了老奶奶，高兴地向她指的方向走去，走不多远，杨洪亮叫了一声：“快看，好东西。”
大家一愣，顺着她指的地方一看，原来是一棵梨树。
“什么呀，那不是一棵梨树吗？还以为真是什么好东西呢。”常青说道。
“梨树还不是好东西吗？你好好看看树上是什么呀？”杨洪亮说。
他们又朝树上好好看看。真的，那树上挂满了圆圆的黄黄的水灵灵的大鸭梨。
他们几个都会意地点头笑了。
“怎么办？现在吗？”侯永力急了。看看周围什么都没有。
“不行，”杨洪亮说，“得先找到齐力的家才能动手。”
“也是，找不到人，就没有意义了。”常青说。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找。
绕过并排的几栋楼房，我们同时看到了一排小平房，平房的前边是六层的楼房，剩下的就是一个空壳，小平房就是这楼房的下房。这一排平房又低又窄，破破烂烂，外面的墙皮都掉下来了，裸露着红黄相间的一碰就掉渣的老砖，房顶是铺上去的油毡和一些塑料布之类的一层层防止漏雨的东西。
那排小平房的前边堆了一些破烂，酒瓶子，纸壳子，还有一些破铜烂铁，一群嗡嗡乱飞的苍蝇在堆着的破烂上方盘旋打转。
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赵京也说：“齐力奶奶好捡破烂，这里应该就是了。”
“齐力。”正说着，常青喊了一嗓子。
没人应答。
“齐力。”他又是一嗓子。
还没有人应答。
“不是吧。”侯永力说，“喊了两声了，要是他家，他肯定听得到，一定会答应的，走吧。”
他们都疑惑了。转身想走，又不甘心。
就在这时，赵京回头再一看，从平房里走出来一个人，他惊叫起来：“齐力。”
我们几个同时回头，齐力正站在小房子门前，眼巴巴地望着我们，好像不认识。他不会想到我们几个能够找到这里来。
我们啥都没说就跑了过去。
“齐力，怎么不认识我们了？”到了跟前，常青拉着他的手问。他看着我们，苦笑着说：“你们怎么来了？”
“你的奶奶怎么样了？”杨洪亮和常青几乎同时问道。
我们都望着他。
就在这一瞬，我们清晰地看到，齐力的眼里含着泪花，他抿着嘴，强忍着没有让它流下来。
半晌，他又说：“奶奶快好了，谢谢你们。”
“我们进屋看看奶奶吧。”侯永力说。
“屋里黑，就别进去了。”齐力说。
没等他说完，我们就先后跨进屋子。
这可真是个低矮窄小的小屋，屋子是两间，外边一间，是厨房，有一个锅台，锅台上一个不大的盖着盖的铁锅。锅台旁边是一个不高的小水缸，水缸上一块木板，木板上一个已经瘪了半边的水舀子。靠东边的墙下一个破旧的厨子，里边放着锅碗瓢盆。橱子上还有半碗生酱。
来到里屋，更加阴暗，土炕上铺着黑黄色的炕被，炕头上躺着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她一头乱乱的白发，干瘪的脸上满是皱纹，就像擦皱了的一块抹布，她两眼塌陷，没有半点生气，半张开的嘴里看不到牙齿，瘦小的身躯在一块灰色的布单下显现着清晰的轮廓。两只又黑又瘦的干瘪的满是褶皱的手无力地搭在身上。
“奶奶，奶奶，我的同学看您来了。”齐力趴到奶奶头顶轻声说道。
奶奶听到有人进来已经睁开双眼，她无力地看着我们，先是嘴角动了一下，好像是笑了，然后那干涩的两眼便滚出两滴浑浊的泪水。她是感动了。
“都坐吧。”声音又轻又小，像从炕的缝隙里钻出来的。
屋里的地上，有两个四脚八叉的方凳子，我们谁也没有坐。
杨洪亮拽了我一下，我俩从里屋出来，常青、侯永力和赵京也从屋里出来。“这回该看我们的了。”杨洪亮说，“走吧，一会咱们再来呀。”我们都知道，这回该弄那棵树上的大鸭梨去了。
也不和齐力说话，我们就跑了出去，没有几分钟，就跑回到那棵结满水灵灵的大黄鸭梨的梨树下。
这棵梨树看样子也有十几年了，树干比碗口还粗，树上枝繁叶茂，枝条上挂着灯笼一样黄澄澄的水灵灵的大鸭梨，这些鸭梨散发着诱人的清香，一看就让人垂涎欲滴。
“谁上。”常青问。
“我上。”侯永力抢先说。我们知道他确实会爬树，和猴子一样，多高的大树都爬上去。
侯永力说完，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说：“要是来人了，你们别把我扔到树上只顾自己跑了。”
“哪能呢，同甘共苦吗。”杨洪亮说。
“那我就上了。”说完，侯永力“噌噌噌”几下就爬到了树上。
“再上一个吧。”侯永力说。
“我不会上，我要会早上了。”杨洪亮说。
几个人都看着我，其实我爬过树，但怕高，一到高处就眼晕。那也没办法，就硬着头皮说：“我有些恐高，可你们俩不上，只好我上了。”我把鞋脱掉，两手抱着树干，两脚踩着树干往上蹬，费了好大劲，终于爬到了树上。
我和侯永力在树上，互相看着笑了。看着眼前水灵的大鸭梨，真想马上咬它一口，这么想着，就满嘴的口水了。“摘吧。”侯永力说 “我先来一个。”说完就一手握着树枝，身体努力地向前向上，另一手伸向一个又大又黄又水灵的大鸭梨，他手一抓，一个棒槌一样的浅黄色的光滑的大鸭梨就让他拽掉了。他把这个大鸭梨拿到眼前好好看看，放到鼻子前闻闻，“真香啊!”他皱着眉头笑着说。树下的杨洪亮还有赵京吧嗒着嘴仰头往上看。
“接着。”侯永力把摘下的那个大鸭梨对着杨洪亮就扔下去。杨洪亮扬着头，瞪大眼睛，马上举起双手准备接鸭梨，侯永力话音刚落，鸭梨就向着他的怀里落下去。杨洪亮眼疾手快，两手一捂，就把那个大鸭梨捂到了小肚子上。侯永力“咯咯”地乐了，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我学着侯永力的样子，一手抓着树枝，另一只也摘掉了一个大鸭梨，看着水灵灵的大鸭梨，馋得口水流就出来了，把这个大鸭梨贴到嘴上，那股子清香就钻进了鼻子里，我真想咬一大口啊，但没舍得，喊了一声赵京接住，就把鸭梨向赵京怀里扔去。赵京咧着嘴一弯腰就抱住了我扔下的鸭梨。
就这样，树上摘一个就往下扔一个，树下的就伸手接一个。我俩在树上高兴地摘，他们在树下乐呵呵地接。
常青和赵京他们接不过来了，就喊：“慢点行不。”正说着，“啪啪”两个大梨掉到了地上，清脆的鸭梨立马被摔成几瓣。
“这么脆啊，真可惜了，半天了，一口没吃到，它还碎了，可惜啊。”杨洪亮惋惜地说。
“接着吧。”侯永力在树上拿着一个特大的鸭梨准备往下扔。常青把袄脱了下来，两手拽着袄襟做成个兜子形状，说：“往这里扔。”侯永力就瞄准了这个袄兜子扔下去。常青看着水灵灵的大鸭梨，吧嗒着嘴，咽着流出来口水，说：“甜，真甜”。杨洪亮就说：“行了，别看了，再看眼珠子该掉里了。”
常青没理他，说：“老奶奶吃上这么甜脆的鸭梨不知该多高兴，说不定病一下就好了。”
“那是，吃了这大鸭梨病肯定能好。”杨洪亮说。
“真水灵，吃一口肯定甜。”赵京嘴角也流着口水说。
“别馋了，咱赶紧摘几个给老奶奶送去得了。”常青看着赵京说。
“接住。”没等常青说完，侯永力就扔下一个大鸭梨，常青刚一抬头，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那个比大人的拳头还大的大鸭梨就砸到了脑袋上，“妈呀。”常青大喊了一声：“干嘛，脑袋砸烂了。”
“胆子不小，小兔崽子，敢偷我的梨，都给我放下。”常青的声音刚落，从前边楼房里就传出了一个老人的喊声。树底下的三个人听到声音，先是一愣，然后顺着声音向前边楼房望去，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爷爷手里拿着一把铁锹正往这边走。杨洪亮一看，坏了，让老爷爷逮住非挨打不可，想到这撒腿就跑，杨洪亮一手一个大梨，几步就跑出老远。赵京一看杨洪亮跑了，回头一看老爷爷别看年龄大，走的倒挺快，一眨眼都快到梨树跟前了，又抬头看了看树上的两个人，也啥都不顾了，一手拿着一个大鸭梨，抬腿就跑。常青拎着他刚刚脱下的上衣，跑了几步，那个大鸭梨掉在了地上，他又回身捡起来，然后紧追前边的杨洪亮。
我和侯永力在树上来不及下来，看着杨洪亮他们向远处跑去，又气又恨，干着急没有办法。老爷爷已经来到了树下，没逮住底下的，就逮树上的，他抬头看着树上的我们俩，说：“你俩，快下来，慢慢下啊，可别砸了我，等你们下来咱们再算账。”
我俩在树上不敢下来，就在树干上呆着。我想，我不下去，看你怎么样？
老爷爷看我们不下来，就坐到了树下，说：“不下来，好啊，那就等，看谁等过谁了，我就不信，你俩还能在树上呆一辈子啊。”老爷爷慢慢腾腾地从兜里掏出旱烟袋，“吧嗒吧嗒”抽起烟来。我和侯永力在树上这个难受，吹鼻子瞪眼睛没一点辙，那也不能总在树上呆着啊，我俩一摆手，趁老爷爷抽烟不注意，下树。
说下就下，我搂着树干，不顾一切，就往下溜，哧啦，瞬间就感觉肚皮火辣辣地热，但也顾不了那么多，溜到地上，一脚没站稳，差点摔到老爷爷身上，心一急，呼地出了一身冷汗，我手疾眼快赶紧拎起我的两只破鞋，老爷爷还没有反应过来，我撒腿就跑。
紧接着侯永力三下五除二也从树上下来，他刚蹦到地上，老爷爷已经站起来了，他看着侯永力喊了一句，“站住，别跑。”侯永力愣了一下，看着离他只有两步远的老爷爷，扭头就跑，连鞋都不要了。
我俩一前一后一口气跑到了齐力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里边的奶奶说：“这梨是哪来的？是不是庞爷爷家树上的？我可告诉你们，你们看我来我高兴，给我拿梨我更高兴，但这梨的来路不清，我可不能吃，你们从哪里弄来的，就还送到哪里去。”
我和侯永力站在外面没敢进去。
就在这时，老爷爷来了，我俩吓得赶紧往屋里跑。老爷爷追到屋里，慢声慢语地说话了，“还跑啊，看你们往哪跑。”说完把侯永力的那双鞋扔到了屋里。
我们在屋里一听，这回好了，被这老爷爷堵在屋里了，看样子是真跑不了了，这老爷爷要是报告老师，挨一顿臭批都是轻的。
老爷爷慢慢地走进来，侯永力哆嗦着把鞋穿上，常青吓得都要哭了，冲着老爷爷说：“我们偷梨可没吃一口，是给奶奶的。”老爷爷看着我们，又看看奶奶手里的鸭梨，说道：“这么说你们都是好孩子了？”老爷爷看着我们害怕的样子又说：“别怕，我不说你们，知道你们摘梨给生病的奶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看得出老爷爷是在哄我们。
“真的吗？”杨洪亮不哭了，问道。
老爷爷点点头说：“是。”老爷爷挨个看着我们说：“以后这事可不干了，爬到树上去，摔着了可不是玩的。就是你们自己想吃，和我说一声这梨你们也随便吃。”
我们几个互相看着，这才松了一口，无声地笑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几个后悔地说：“以后这种事再也不能干了。”
“要干，也得和人家说一声。”
“还干那？”
“可不干了。”
“回去，主动汇报吧，承认我们犯了错误。”
大家说着，沉重的心，不觉又轻松起来。这时，我突然觉得肚皮火辣辣地疼，把单袄往上一撩，吓了我一大跳，也吓了他们一跳。肚皮被梨树干蹭得血淋淋的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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