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卡尔有一句名言:“我思故我在”。这句话起源于对外部世界的怀疑。大凡哲学家都是怀疑论者。有了怀疑才能进一步探索。苏格拉底是怀疑论大师,最喜欢刨根问底。最后为了捍卫自己的原则连命都搭上了。笛卡尔的怀疑也非常彻底。他是对一切都怀疑。为的是在此前提下从最基本的地方开始构建全新的哲学体系。就好像先要确定数学中的公理,然后才能一步步推导出整个数学体系。
“我思故我在”的意思是,因为我在思考,因此我必须首先是存在着的。因为如果我压根就不存在,我的存在是一个虚幻,那么我怎么会思考呢?虚幻是不会思考的。因此我必然存在。
这个看似合理的推论,其实是很荒谬的。我思故我在,如果我不思考了呢?比如我睡着了,我还在不在?如果我死了呢?死人显然是不会思考的,故我不思则我不在。但你以为你不在了,别人还得为你处理尸体。所以你不思你依然在。
笛卡尔没有展开这个问题。其实,如果我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我是哪里来的?我是妈妈生的,故“我在故我妈在”。这是很合理的推理。同理,可以继续推出:“我妈在故所有的人都在”,“所有人都在故所有有思维能力的生物都在”,“所有生物都在故所有无机物即整个世界都在”。
所以,怀疑整个世界的存在是很蠢的事情。这个推论唯一可以成立的地方就是需要证明你和世界上所有人都不同。因此你思考着世界就存在。你死了,世界就没了。但你死了世界上还有其他人。他们也在思考。所以世界依然在。除非你能证明你和世界上所有人都不同。你是唯一。那你就是上帝。因为只有上帝是唯一的全能存在。
世界的存在是个事实。它不因你的怀疑而有丝毫损伤。你出生以前世界存在。你死了以后世界依然存在。人可以怀疑,但应该怀疑的不是客观世界,而是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客观世界没有对错问题,但人的认知有对错问题。比如对日食可以有不同的认识。你可以认为日食是因为月亮运行到地球和太阳中间遮挡了阳光造成的。也可以认为是天狗吃了太阳。这两个认知可能有对有错。因此,你可以怀疑。但日食实实在在地发生了。这个没什么可怀疑的。你的怀疑不是世界存在的前提,但却是你对真理认识的前提。
进一步讲,人不能怀疑一切。如果一件事是不言而喻的,或已经有了定论,或早已成为普遍同意的真理,就没有必要再怀疑。至少是暂时没有必要再对此怀疑。比如我们认为太阳比地球大。这个已经被天体物理学家所证明。只有傻瓜才认为地球比太阳大。因此对此不必有任何怀疑。怀疑应该只针对没有定论的认知。比如有人认为一种制度比另一种制度好。这个我们还不确定,还需要实践证明,因此可以怀疑。虽然大多数人认可的所谓真理也有可能是假理,但由于我们需要认识的事物实在太多。只好把真理先放一放。先来解决谬误。因为一个假理也比谬误要强很多。认识也要分清楚轻重缓急。
笛卡尔自称是“戴着面具的哲学家”。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世界上的人可以被分为三种。第一种是芸芸众生,就在傻傻地活着。这类人从来不去追求什么真理,也不会进行哲学思考。当然这里也有客观原因,可能他们本身被生活压迫的够呛,根本没有闲暇思考人生。就只是被动地活着。这类人一辈子和动物的一辈子区别不大。甚至和植物的区别也不大。每天就是重复着前一天的活动。因为天天如此,一辈子可以说只活了一天。第二类是某些哲学家。这类人不满足于傻傻地活着,想要知道世界的本源是什么,什么是真理,人生的意义是什么,等等。一旦找到真理,便如醉如痴。迫不及待地也想让其他人知道。或者说迫不及待地想让其他人知道他找到了真理。但这个真理很可能是和现存的流行的意识相违背的。因此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反对的极端就是把你弄死。苏格拉底和布鲁诺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你如果认为宣传真理死了也值得,当然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说你是英雄、烈士。第三类人就是笛卡尔这类人。这类人的前半段和第二类人相似,也是想寻找真理。但一旦发现了真理,并不急于大喊大叫地说出来,而是藏在心里自己满足。城府比较深的甚至想用“只有自己知道”这个事实谋取某种利益。或者实在忍不住就用很晦涩的语言说出了,让大部分人不知其所云。据说笛卡尔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有一个想法和伽利略相同,伽利略忍不住说了出来,结果遭到教会的迫害。笛卡尔不想被迫害,因此只好给自己戴上假面具。明明不信神,却要表现的要证明上帝的存在。可以说是言不由衷、有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的典型。
其实我们每个人何尝不是戴着假面具的人呢?戴着假面具的丈夫每天和戴着假面具的妻子一起生活,看上去还很和谐。戴假面具的领导一本正经地对下属训话,而下属也戴着假面具恭恭敬敬地倾听。对一件事歌颂得最起劲的人往往就是对此事最不屑一顾的人。最厉害的人是戴着好几层假面具的人。有人很有钱,但怕别人知道,因此装作很穷。但如果太穷别人有可能不相信。因此适当地小挥霍,给人以与身份相符的小富的印象。领导在一本正经地说假话,下属在一本正经地听假话。领导以为下属是真的认真听。这是比较傻的领导。这是第一层假面具。领导知道下属的认真听是装出来的,假的,但他不在乎,这个领导就比上一个领导强一些了。这是第二层假面具。下属也知道领导知道自己在一本正经地假装听,但领导很满意下属的听话,而下属通过认真听而对领导献媚,这是第三层。领导也知道下属是在献媚,这是第四层。总之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大家你骗我,我骗你,骗上加骗,实在不过瘾有时还自己骗自己。这种情况在现实生活中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在这一点上应该说笛卡尔还是比较高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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