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深水浅滩皆难清

（2）画外弦音寂寥风

【本节内容提要】“这可能也是女人的悲哀吧。没有孩子吧，心里会空落，有了孩子，不但自己被孩子占领了，老公也被孩子抢走了。”她带着微微笑意，却有一种落寞的神情。

也不知道同学是借着酒意还是有钱人的通病，非得要去见识一下北京的夜总会。安然也不好意思拒绝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只好陪相公赶考。

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靡靡的音乐勾动着人们原始的欲望，出入的都是有钱的大佬，里面的坐台小姐好像一个比一个漂亮，个个暴露性感，嗲着声跟客人打情骂俏。

这同学很是老练，一叠叠钞票甩出当小费毫不在意，左搂右抱调情极尽夸张……安然整个感到浑身鸡皮疙瘩冒起，缩在一边十分不自在，同学给他点的一名坐台小姐挨过来，他就让开一点，实在让不开了，给了她二百元小费说：“请坐着别动，说说话就行。”那小姐看着他的眼神怪怪的，不知是鄙视还是嘲笑他到了这种地方还假装道学。他也不管，应付着说两句话，就紧闭嘴唇，呆了大半个小时，实在坐不住了，跟同学耳语几句告饶，飞似的逃离了这个地方。

回到家，安然感慨不已。在夜总会待大半个小时，他看到同学至少甩出了四五千当小费，是为了满足一时欲望，还是图个男人威风的虚荣？也许，钱还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同学这等富人，身家数千万，这点钱不当一回事儿。不过，如今东联航的坠机事件还没有结果，举国哀悼的气氛依旧，网站媒体都依然是是整片黑色的悼念基调色，为何还有那么多人能流连于如此风月场所花天酒地？

他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天生就不是富人的命，不但赚不到钱，不可能有那么多钱那么随手送出去，还根本无法适应这种纵情声色的场所……

想到这里，他忽然感到身上痒得难受，一个翻滚蹦下床，跑进卫生间淋浴，冲洗了大半个小时，才觉得身上舒服了，包上浴巾出来钻到薄被里。

他又想起了同学所谈的理想主义，还有陈亦云所说的理想。

他们所说的理想各自是什么呢？

他有点迷糊，但觉得他们的理想似乎有一点相同：都跟名利密切挂钩。

在一个商业社会，这其实也不足为怪。只是，他无法适应而已。他的理想是什么？曾经，他希望成为一个成功的画家。什么才是成功的画家？不一定要受人追捧，不一定要获得很多人尊敬，但作品要经得起时间流逝的冲刷，过上几百年上千年，依然还有存在的艺术价值。但他现在感到自己的想法过于奢侈了，差一点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还奢谈什么理想？现在他所想的，就是维持生计，有闲的时候，则多读读书，多思考思考，按照自己的想法创作一些作品，当做练习也好，创作给自己观摩也好，根本不指望能够流传于世。他知道，无法给大众观赏，没有名气，自己的作品再好，也会被默默无闻的湮没，不可能有机会流传下去——还是跟名挂上了钩。

他又摇头唏嘘：自己的想法要实现，终究也无法逃脱名利的羁绊。

对于陈亦云极具诱惑的合作条件，安然拒绝了，却不会拒绝已经答应了她的事情，按照约定，抽出了空闲时间，跟她去了亚运村那间画室。

这是有钱人才会拥有的画室，是一个挑空客厅带阁楼的大套间，大厅有一百多平方米，用作主创室，有一些创作的油画放置在两间卧室，还有一间是书房和绘画用具存放室，楼上是一个大套房休息间……他估算了一下，这画室的面积至少有400平方米，真是奢华。

画架画布画笔等材料都已经准备齐全，陈亦云准备停当，站到中央。

安然忽然记起，她曾站一会儿就会说累，“陈小姐，摆一个身姿，我要捕捉照射到你身上各个部位光线的细微差别，至少要坚持一个小时不动，你行吗？”

“放心吧，没问题。我练瑜伽，曾跟人打赌，做一个高难动作，坚持了1个小时没动，赢了人家100块。第一次做人体模特，我觉得怪有意思的，坚持两三个小时都没问题，不会让你难为。”她咯咯笑着，做了一个迎风摆柳的姿势。

“那就好！”安然没想到她跟小鱼一样练瑜伽，难怪身体线条那么完美。他学油画多年，见识过不少模特，男女老少丑俊皆有，其中自然少不了身材相貌极为出色的美女，但是，在他的印象中，很少有能超越小鱼的身体之美。这些年，小鱼勤练瑜伽，身体更美。而这个年轻的女孩，无论是身体各部位匀称协调度，还是肌肤光泽线条，都堪称完美无缺，超越了小鱼。这是他见过的最完美的身体，但并不迷惑，开始在画布上布局，神情专注。这是他作画的方式，先整体布局，再局部雕琢，在细节上下功夫。

“一定是上次给我画像时，你认定老要动，才有这么一说吧。”这女孩看出了他的心思，见他也不解释，觉得他很有个性，不由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

“那不重要，现在你能坚持就行，好了，别说话了。脸上的微笑要自然一点，想想开心的事情，但别笑出声来。”安然曼声说着，手中画笔不停。

她颇为专业，不但摆出来的姿态自然柔美，笑意也非常自然。

他布局完毕，摸出一个卡片机对着她拍了几张照片，“好了，你歇歇吧。下一次还要照着这个姿势站，不能有丝毫变形，你拿相片看一下，记住了。”

她走过来接过相机，翻动看了看，惊喜的说：“你好厉害，用卡片机随手拍我几张照片，就拍得那么美。难怪，你说想开摄影工作室。”

“这种傻瓜机器，也就拍个样子，要想效果好，还是机械的单反机，即使单反数码机，也有很多缺陷。好了，你记住了姿态，待会儿我可要删除相片。”他漫不经心跟她答话，注意力全集中在画布上。

“呀，别删啊，我感觉这是我最好的照片呢，留下做个纪念多好？”她本来准备把相机放到他身边的架子上，一听他的话立即缩手。

“要保留你自己保留，带平板了吗，拷贝到你的平板里吧，正好，下次万一忘了，你可以看看。”

“你这个人，真没劲！我今天没带平板，相机我先收着吧，下次再还你。”她似乎颇有些恼怒。安然并没有在意，“嗯”了一声，凝神作画。

她就站在旁边认真的看着。

过了好一阵子，安然感觉到一股女人香，才知道她还在身边，抬了一下头，看了看她说：“今天不用对着你观察临摹了。这里满是油彩味儿，去洗洗休息吧。”

她眼里一种光芒一闪，却见他又低头看着画布，就没说什么，上楼去洗澡了。

安然作画时专注到目不旁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放下画笔，伸直身体伸了个懒腰，一扭头，又看见陈亦云在旁边，惊讶的说：“你什么时候下来的，怎么没有一点儿声音？”

“你这个人真是有点毛病，我都下来在你身边待了3个小时，你竟然没一点儿感觉；即使没看见我，也该闻到我身体的气味吧？”

“哦，不好意思，我可能鼻塞了。你身上有什么气味，让我闻闻。”他今天的活儿干完了，感到很轻松，不由开了一句玩笑，伸出头在她身边吸了吸气。

“去你的，尽是胡闹。”她不由推了他一把。第一次听他戏谑的玩笑语，她没想到他还会这么活泼的一面，心里一动。

“呵呵，是很香，很高档的香水，说是邂逅吧，又有点COCO的味道，说是COCO吧，又有点19的气韵，还真弄不清楚是什么。”

“哦，你对香水这么有研究？”她又是一副惊喜的样子。

“哈哈，没有什么研究，瞎说一番。”实际上，这些香水，他还真能分辨出来。他曾画过一个香水系列的组画，不免对香水瓶、香水味都研究了一番，因为几家香水公司相中了他的作品做宣传册，就送了他一些香水做礼品。他把这些最高档的香水送给了老婆，小鱼到现在都还不需要买香水。他闻得多了，更是能一一分辨出其中每一种香味的差别。不过，这个女孩身上的香味儿，他还真是分辨不出来。这对他来说，还是第一遭。他也不去计较这些，虽然有分辨香水的能力，但并不关注谁用了什么香水——也许，她是自己调配了混合香水吧。女人用什么香水，怎么样，能显示出其性格和学养，他觉得她富有学养、品味高雅，心思极深，远不似形诸于外的开朗，但跟自己无关，不值得去关注。

陈亦云也是淡淡一笑，转换了话题，“现在，天都黑了，我们在这儿待了6个小时。我在楼上看了一下午书，感到有点饿了，下来想叫你去吃饭，但看你这么入神，没敢打搅你，都快要饿晕了。走，我们赶紧去吃饭，要不，餐厅都关门了。”

“好，我也饿了，工作时没感觉，这一起身，才发现肚子咕咕叫。”安然说完去洗手间洗了手，捧着凉水洗一把脸。

陈亦云跟着进来，递给他一条毛巾，“擦擦吧！”

他没想到她还挺细心，接过来说声“谢谢”，重新用毛巾洗了脸。

吃饭的时候，他没话找话，“这画室，我看你挺熟悉的。”

“是啊，这是我前男友的画室，也是我的师兄，常导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前男友？”安然觉得有些奇怪。

“是啊！怎么，前男友就不能继续成为朋友吗？”她反问道。

“能，能！只是有些意外，既然你的前男友早已经是成名画家，为何没让他给你画画，反而要我这么一个初识之友来画。”

她带着一点神秘的浅笑，“这是我的一个小原则！还有，我前男友虽然成名多年，但我还真看不上他的画。这里面，商业成分居多。他很聪明，很有生意头脑，但绘画方面领悟力不够。常导很欣赏他的聪明，认为他应该成为政治家。”

“那确实是很聪明啊！”安然和应着她的话尾。

“当然，来，我带你看看他的自画像。”她说着就拉着他走，进了南窗主卧的房间。里面不仅有房主的自画像，还有他出息各种活动的相片，另外，就是一个书架，上面摆着一些艺术理论的书籍和一些当代名家的画册。安然随手翻了翻，发现这些画册大都是作者签名赠送的。他一笑转头细细观摩起其自画像来。

这个男人不但有名，而且很帅，剑眉虎目，刘德华式的国字形脸，颇有几分气势。这些自画像用笔工整，造型不一，颇有创意，但是，如果是内行细看，就能明白这些画像少了一些神韵和扩展空间，缺乏一些想象力。

“很帅，可惜了一个帅哥！”安然微笑着评价了一句。陈亦云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么一个又聪明又有成就的帅哥，怎么就跟你分手呢？”

陈亦云咯咯笑了起来，“你……这说得也太逗了，看来是为我惋惜呢。告诉你吧，开始呢……我也很喜欢他的聪明，但后来发现，我不能跟一名政治家过日子，就提出跟他分手了。”

“呵呵，我还以为是他成了大牌后，把你给踹了呢。”

她淡然一笑，却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天然的优越感，“向来只有我踹人，没有男人会踹我。我活了22年，谈过6个男朋友，都是我踹了对方。到现在，如果我找他们其中一位办点事情，没有一个会推脱。”

安然呵呵一笑，“好厉害，领教了！我相信，像你这么有魅力的女孩儿，男人还不是为你死而甘心？”

她看了看他，似笑非笑的说：“你会为我死而甘心吗？”

他哈哈笑道：“你别扯到我身上。现在，只有一个人能让我死而甘心，那就是我的宝贝女儿安妮。”

“安妮，呀，真是好有意思的名字。你老婆呢，难道你不爱她吗？”她似乎有意要让他出糗，想逼他无话可说。

他还真是无话可说，打了个哈哈，放下筷子，舀了一碗汤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