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草重杆轻赧颜汗

       （1）高坛艺术有新芽

【本节内容提要】笑容好似是她的常态，只是有时微笑，有时却是格格娇笑，有时还笑得前俯后仰，这个时候，微微的笑意流露出愉悦的心情。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当一个偶然遇到的人，曾经带来一丝温暖，一点笑颜，挥别之后，就渐渐在脑海里消失，很久以后，却突然出现在你眼前，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也许没有什么。人生有太多的偶遇，相逢是缘，挥别也是缘。

只是，当偶遇即挥别的一个人，竟然成了自己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那将是意外的命运安排。

安然此刻却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真是太小。眼前的这个常导，精神矍铄，带着温和的微笑，正是他第一次在公园中出售画艺时，为之第一个画像的老人。

老人看见他，却先开了口，“噢，想不到是你。小伙子，那一次欠了你两幅画的报酬，第二天我带了钱，在那座桥上来来回回走了5趟，最后又等了半个钟头，却没见到你，此后，我几乎每一天都去公园走一趟，依然没有发现你，心里好失落。”

安然回过神来，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对不起，让你费心了。大爷，那两幅画我已经说明，是赠送给您的。您是我准备以此营生的第一位客人，按规矩也不应该收钱。遗憾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您就是德高望重的常导。因为大部分公园禁止进行赢利活动，我后来就很少去公园了，一般都是在一些广场、休闲绿地打游击。”

“呵呵，小伙子，你也没有见过我，自然不认识。不管怎样，我俩都是有缘，没料到我的学生也会找你画像，还巴巴的向我介绍你。”常教授朗朗一笑，“快过来，请坐。听亦云说，你名叫安然。”

安然走过去坐下，“是，常导，我姓安名然。多年前，我曾经看过您的照片；我的老师，长江中美的胡仑教授，20年前曾经见过您一面，对您推崇备至，以为楷模。我看了那一次你们会面时留下的合影，十余年后见到您本人却没认出来，真叫有眼无珠。”

这里面竟然还有一层缘分，老爷子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20年的往事了，我已经老了，模样儿改变也太大，正常，正常。胡教授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精通史论，画风有凌云之气，傲骨嶙峋，自成一格，令我念念不忘啊！也难怪，我觉得你的画有熟悉的影子，又完全是全新风格，原来是胡仑先生的高弟。你的速写和素描功底非常强，年轻一辈中，很鲜见了。我当时准备了800元，也只是想聊表心意。按照如今艺术市场的虚高价格，说那两幅画价值百万也不为过啊。今天，我也正好带了钱，就请你收下我这份心意。”老爷子说着，还真的掏出了钱。

安然赶紧推开他的手，坚持让他收起来，“常导，您能看得上我的画，我已经是十分高兴了，得您一句好评，胜过万金啊！如果我当时认出了您，绝对不敢班门弄斧给您画像。”

“你看你这话说的。年轻人，一定要敢为天下先。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人如果不敢于行，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希望。长江中美这些年人才辈出啊，老胡有几个学生，拜会过我，应该是你的师兄吧，很有功底，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了。不过，看了你的画之后，我就明白了，他们稍稍缺少一点东西，灵气有余，创新不足，对西方文化有较深的了解，但对中国文化了解不足，还是不能脱离西方油画主流的槽臼，难有突破。你的画作中能看出书卷味，在中国古典文学上有一定功底，加强磨炼，再多读读史哲典籍，将来会大有成就。”常老爷子也不再跟他客气，开始跟他谈经论道。

陈亦云在一旁点菜，点完后，就听他们你来我往的引经据典谈天论地，本来是今天的主角，却好似成了局外人。还好，这个声音嗲嗲性格活泼的姑娘，似乎脾气很好，本来很爱叽叽喳喳说话，这时候却显得特别乖巧，安静的坐着听他们对话，到后来，一副托腮凝思的样子，颇有点画卷淑女的意味。

直到上了菜，她才笑吟吟招呼老师和新认识的安然，“来，我们边吃边聊吧！常导，您今天有点偏心哟，本来是我来向您请教问题，不料却根本搭不上话。”

常教授慈爱的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你这鬼精灵，编排起老师的不是了。”

陈亦云嘻嘻一笑，对老师扮了个鬼脸。

倒是安然听了她的话，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搓搓手说：“不好意思，陈小姐，是我害得你受冷落了。”

她笑嘻嘻的说：“我这个时候倒不觉得受冷落，但在你画画时，真是心里倍儿凉。原来大哥是姓安，我还以为你名字是安然，却不告诉我姓什么。你说，以后我叫你安哥好，还是叫你然哥好？”

“随便怎么称呼都行。今天要谢谢你，让我见到了倾慕已久的常导。”

笑容好似是她的常态，只是有时微笑，有时却是格格娇笑，有时还笑得前俯后仰，这个时候，微微的笑意流露出愉悦的心情，“这还差不多，我就领受了。不过，你得有实际行动，答应给我画油画，过两天，我就打电话约你。”

安然已经无法推脱她的要求了，笑着说：“这两周都不行，我正好要陪女儿去打比赛。晚点吧，8月29日以后，怎么样？”

“那好吧！到时只要我准备好了，就要践行哟。”

安然点头答应。陈亦云这才提起要向常导求教的问题。老爷子首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安然，颇有点考察的味道。安然想了想，说了自己的想法，大获老爷子赞赏，还让陈亦云多向他学习。

探讨完这个问题，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

“你女儿多大了，是参加什么美术比赛吗？”常老教授忽然记起了这件事。

安然脸上一热，摇摇头，“没有，我没有刻意教孩子学绘画，只让她学了学素描，培养一种空间结构把握能力。一直来，我的专业就像一块鸡肋，丢掉可惜，捡起来又无法谋生。她妈妈不想让她将来像我一样，把她领上了高尔夫之路。她在这方面颇有天赋，才9岁，今年3月获得了一场高规格赛事的冠军。这次参加的比赛是一项青少年国际赛事，CYPGA国际青少年高尔夫邀请赛，有4天的正赛。”

“哦，那还真不错！对于孩子，最重要的是因材施教，培养合适的兴趣爱好，不能说父母学什么专业，就一定要孩子学什么专业。孩子是如此，你也应该如此，在维持生计的前提下，不要丢了自己的专业。从你的画作中，能看出你很有美术天赋，坚持走下去，即使没有经济效益，也总会在专业学术上有所建树。高尔夫是一项很不错的运动，当年我也曾经下场打过几次，现在老了，打不动了。”

“是，常导。我会谨记您的教诲。”安然恭敬的说，“没想到，常导还打高尔夫。”

常老爷子今天显得非常开心，“呵呵，我今年八十有五了，12年前，我在广东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当时省政协几位老同志邀请我去高尔夫球场参观参观，请教练教我挥杆。我没想到，这么大年纪还能打球，一下子有了兴趣，一直打了7年，过了八十，才觉得真是打不动了，放下了球杆，改成快走、慢跑、打太极的运动方式。近年来，我在思索，应该对这项健康的运动做一些艺术表现，翻阅了西方高尔夫发展史，发现除了一些老照片，基本没有其他的艺术资料留下来，殊为遗憾。既然你也了解高尔夫，女儿又走在这条路上，不妨对其中多做些思考。我家里还有些资料，你有空时，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顺便看看我以前整理的一些资料，好不好？”

安然惊喜不已，“那真是太好了，就只是怕打扰您和老夫人的生活。”

“诶，不会打扰生活。我跟我老伴都喜欢交朋友，特别是年轻的朋友。这不，她今天因为家里有个年轻的客人，才没有出来。她是个活跃分子，社会活动很多，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相对来说，我安静一点，但有谈得来的朋友，心里会特别欢喜。”他让安然给他纸笔，写下了一个地址和家庭电话、手机号码，交给了安然，“我每天都会去公园健身，有时在学校带几个学生做课题，你来我家时，先给我打个电话。”

“是，常导！”安然恭谨的接过了字条，心里喜不自禁，“我把我的电话些给您吧？”

“不用。小妮子拿你的手机打了我电话，我已经存上了你的号码。”

安然记起了这件事，不由抬头看了陈亦云一眼。陈亦云似乎对目光很敏感，看见了他的眼神，似笑非笑的说：“看来，安哥对我颇有意见啊！”

“不，是感谢！”安然立即澄清。

“这还差不多！不过，安哥，我还以为你天生不爱说话呢，没想到说起来能滔滔不绝。以后跟我说话时，你还是像个闷罐子一样，我就让你好看。”

“不敢，不敢！”安然摇头苦笑，已经彻底领教过这个女孩的难缠，还真是拿她没办法。如果不是因此结识了常导，绝不愿意再见到她。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你越是想逃掉，就越发逃不掉，当你不想逃的时候，却忽然发现逃不逃都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