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婚

郭广华

一九八六年的一个秋日午后，父亲醉醺醺地回到家里。母亲正在晒花生，看到满院子金灿灿的花生，父亲朝母亲吼道：“你这败家娘们，我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你往赵庄（我外祖父家）运的……”

母亲一听这话不满意了：“咦？你这醉鬼，我不就是去年给孩子他姥爷送了五斤花生油吗，事后也给你说了，你还没完没了了……”

“咣当——”母亲正说着，不料踉踉跄跄的父亲被一颗石子滑倒在地。父亲顿时火冒三丈，耍起了酒疯，他拿起立在墙上的大竹扫帚砸向了母亲，母亲一歪头，扫帚不偏不倚从她脸上擦过。母亲脸上顿时出现了两条血道子。

母亲双手捂脸喊道：“我要和你离婚，这次一定离……”说完，母亲便朝门外跑去。

父亲朝我努嘴，示意我快去追母亲，我赶忙追了出去。我跟着母亲一路跑到三里外的赵庄外祖父家。

母亲一头扎进外祖母怀里，哇哇大哭：“娘，我要离婚——”年轻气盛的小舅气红了眼，大喊一声：“二姐，弟弟给你出气，我去把那没良心的胖揍一顿……”说完，小舅便甩开步子朝外跑。

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边擦眼泪边往外追：“强子（小舅的名字），你听姐说……”

就这样，小舅在前面跑，母亲在后面追，我在后面追母亲，外祖父和外祖母在后面追我，大街上聚了不少围观的人。

当我赶到家时，小舅和父亲正扭打在一块儿。母亲正在拉架，突然，父亲和小舅的拳头同时落在了母亲身上，母亲哎哟一声，倒在地上。父亲和小舅同时俯下身扶母亲，母亲看了看小舅，扬起手掌，“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小舅脸颊上。

“二姐，你咋打我？”小舅捂着脸不解地问。

“谁让你动手的？”

“你不是受气了吗？不是要离婚吗？”

“离婚是离婚，动手是动手，不是一回事儿，再说，我也没说啥时候离。”

“好吧，二姐，从今往后，如若再管你两口子的事儿，我就是孙子。”

“啪——”小舅脸上又是一记耳光，这次是刚刚赶来的外祖父打的。“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好，上下左右都怨我，我反倒成了钻进风箱里的老鼠……”小舅跺跺脚，嘟嘟囔囔地离开了。

此情此景，让父亲低下了头。他走到外祖父外祖母面前赔了不是，又把母亲扶进屋里。一场离婚风波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那天晚上，我爷爷和外祖父老哥俩在一块儿喝酒，我负责给两位老人倒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外祖父笑眯眯地对我爷爷说道：“大哥，年轻人闹矛盾，咱做长辈的怎么做才好？”

爷爷笑着说：“对着自己亲生的那个狠批，实在不行就上巴掌，上鞋底……”

外祖父高兴地举起酒杯：“大哥说得好，咱哥俩再加深六个酒……”

（《鸳鸯河畔》2023年4月27日）

（作者：郭广华    地址：山东省宁阳县第八中学    邮编：27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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