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心

郭广华

一个男孩将要出生了，父亲找出《康熙大辞典》，把一些可以作为男孩名字的字写在一张白纸上：勇、刚、强、成、华、钰、营、坤、鹏、斌、彬、生、存……父亲姓查，他把这些字逐个跟“查”姓连起来，查勇、查刚、查强、查成、查华、查钰、查营、查坤、查鹏……父亲念了一天一夜，最终还是确定了“査勇”这个名字。

查勇顺利来到世间。从此，父亲生活的每一瞬间就和“査勇”绑在了一块儿。

“査勇不哭，査勇乖……”

“査勇，该喝奶了……”

“査勇，该拉臭臭了……”

“査勇，递给爸一双筷子……”

“査勇，爸爸教你一个‘人’字……”

“査勇，上学时间到了……”

“査勇，爸爸单位加班，今天午饭你自己做……”

……

査勇很听父亲的话，在他眼里，父亲是一座巍峨的山，一座自己永远无法翻越的巍峨的山。

可那一次，査勇却顶撞了父亲，彻底和父亲闹掰了。大学毕业后，査勇去深圳闯荡，期间交往了一个叫“梦”的女孩。査勇把梦领到家里让父亲相看，父亲坚决不同意。

“勇啊，父亲走过的桥比你见过的路多，梦是一个爱慕虚荣、不切实际的女孩，依你的能力，很难满足她的需求，尤其是物质需求，你和她在一块儿是不会幸福的……”

査勇不听，父亲就一天三次劝。査勇仍旧不听，父亲就生气了：“査勇，你如果坚持和梦交好，咱俩就断绝父子关系……”

“断绝就断绝，这可是你说的……”査勇一怒之下带着梦愤而出走。

三年后，査勇人财两空。他无颜见江东父老，天天以酒浇愁。很快便不名一文，流落街头。又数日，便形如枯槁，鸠形鹄面。

一个夏日午后，査勇正在垃圾箱旁寻找吃的。突然，一把遮阳伞挡住了头顶的烈日。回头一看，竟是两鬓斑白的父亲。

“勇，跟爸回家……”

“爸，儿不孝啊……”

査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两臂紧紧抱住了父亲的双腿。

情势

郭广华

三里村的夏，烈日当头，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郝大军一溜烟把电动三轮车骑进了许老三家的庭院里。

“哟，是郝支书啊，快进屋喝茶……”许老三躬身笑着递上了一支“红将军”。

“老许啊，上次的面我已吃完了，这次来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不白吃你的，还是给你打欠条……”郝支书边说边从兜里掏出早已写好的一张白纸条。

“郝支书能吃我家的面，那是给我无上的面子，还写啥欠条……”许老三接过欠条，随手便扔进了门后的纸篓里。

喝过一壶龙井茶，许老三把一袋80斤的面粉抱到郝支书的电动三轮车上，郝支书哼着小曲扬长而去。

“狗日的，别看你现在闹得欢，将来一定拉清单！”许老三对着郝大军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

不久，郝大军从支书位置上退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许老三拿着一沓皱巴巴的白纸条挺胸凸肚地走进郝大军家：“大军啊，这两年你共吃了我18袋面，一袋80斤，一斤三块钱，一共4320元，咱俩该清账啦……”

郝大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老许，这——这些欠条你不都扔了吗？”

“对待狡猾的狐狸，就要有猎人的智慧……”许老三嘿嘿一笑。原来，郝大军每次带着面粉走后，许老三便从纸篓里把欠条捡出来，然后收藏起来。

“算你狠，郝大军从里屋拿出一沓现金，气呼呼地甩给了许老三。”许老三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迈着四方步离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天晚上，许老三竟手提烟酒小心翼翼地敲开了郝大军家的大门，然后毕恭毕敬地把4320元钱还给了郝大军。

原来，许老三走后，郝大军立即乘车去了住在县城的侄子郝强志家里，郝强志便给郭青海打了一个电话。郭青海又给许老三打了个电话，顺便谈了一下许老三承包的五十亩土地问题。

郝强志是三里村新建采石场的最大投资商，郭青海是三里村新当选的村支书。

（《作家荟》2023年4月20日）

（作者：郭广华    地址：山东省宁阳县第八中学    邮编：27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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