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晚，整个班级挤到实验楼顶层一间破旧的教室里，老旧的吊扇在头顶呼哧呼哧地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白炽灯亮着，灯光里映出一张张平静的面容，我用中性笔撑着下巴，凝神望着笔记本上干涸的字迹，卯足了劲出神。
     坐在我身后的天线宝宝用指尖戳戳我的后背，偷偷把盛在饭盒里的樱桃递给我。
     我冲她微微一笑，刚刚扭过头便看到班主任背着手站在班门口，我的目光扫过时恰巧与他四目相对。我吓得心里一惊，慌忙把头埋进书本里，一张脸憋得通红。
     明天就高考了还有心思玩闹？还不赶紧复习。原本以为他会严厉呵斥我几句。
     然而他只是在教室里随意转了一圈，便离开了。

     课间十分钟。我站在厕所外面的走廊上等天线宝宝，身侧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的锁张着口，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趴在铁门上。没有灯，诡异的黑暗笼罩着一层层台阶，恐吓着试图前进的人的脚步。
     是一片疏于看守的禁地吧？我暗暗想，脑子里满是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哎，发什么呆呢？天线宝宝将手上的水珠弹到我的脸上，目光沿着我的视线一瞥，立即了然，走，一起去看看吧。
     快上课了……冰凉的水滴登时令我清醒了几分，挽起袖口看一眼腕表，皱眉犹豫着。
     走啦！天线宝宝拽着我的胳膊往台阶上拖，就看一眼，一会儿就下来。

     手给我。天线宝宝弯着腰，身子将狭小的方形出口路遮得严严实实。我将手放入一个柔软的掌心，她轻轻一拉，我整个人像一条急速向阳光游去的鱼，瞬间跃出了水面。
     满目荒芜的楼顶。
     有风从远方来，戏耍过我的发尾，又向远方飘去。
     曾经坐在操场上仰视过的高楼直直的矗立在身侧，沉默地站着，扮演路人的角色。各种各样的树成了草的模样，草又成了蚂蚁的模样，蚂蚁呢？已经看不见了。我轻轻地笑，原来站在高处是一种只看得到模糊轮廓的孤独。
      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纵横交错的管道旁映出几个模糊的身影，在夜的氤氲里，点点火光跳跃着星火般的光芒。
      是几个男生坐在地上，抽着烟，一言不发。

     考场上，独自胆战心惊地抛头颅、洒热血。我很怂，三年前满面春风踏进校园，不曾想，考完却是以抱头鼠窜的状态离开。
     要走了？下楼时，迎面碰上了班主任。
     嗯，老师再见。我勉强挤出一个落落大方的笑容。
     急匆匆的脚步，低垂的双眸，拧巴的声音，颤抖的双手……我知道自己慌了，恨不得立马离开和恋恋不舍的情绪让我痛苦不堪地挣扎。
     爷爷帮我搬行李的时候在学校的路上捡到一个笔记本，清秀的字迹写下几首歌词和一小段日记。回家的第一天晚上，没什么勇气对答案，穿着一身宽松的校服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借着灯光翻阅着笔记本。
     内容很简单，不过是青春里的爱而不得。
陌生女孩，离开时偷偷看过他吗？

     教学楼二层，教室外走廊的西面，我的柜子里——
     还藏着他的名字。
     柜子唯一的一把钥匙，在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