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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第十八回导读

(2016-03-21 06: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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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

清明上河图

文史教育

永乐大典

国宝拯救

分类: 兰陵笑笑生与国宝

导读:西门庆买通蔡攸。冯妈告知瓶儿已婚,西门迁怒月娘。月娘慰劳女婿,金莲一见钟情。

玄机:吴月娘与孟玉楼再施美男计,使金莲与女婿通奸,以除金莲。

关键:回首诗。王尚书秋后处决。却被扶桑唤出来。盂兰会。自家的事却看不见。

第十八回 来保上东京办事 陈经济花园管工

堪叹人心毒似蛇,谁知天眼转如车。

去年妄取东邻物,今日还归北舍家。

无义钱财汤泼雪,倘来田地水推沙。

若将奸狡为活计,恰似朝云与暮霞。

(回首诗指清图被夺)

话分两头。不说蒋竹山在李瓶儿家招赘,单表来保、来旺二人上东京打点,朝登紫陌,暮践红尘,饥餐汤饮,带月披星,有日到东京进了万寿城门,投旅店安歇,到次日街前打听,只听见过路人风里言风里语,多交头接耳,街谈巷议,都说兵部王尚书昨日会问明白,圣旨下来,秋后处决(嘉靖三十九年庚申十月初一日王忬处斩)。只有杨提督名下亲属人等,未曾拿完,尚未定夺,且待今日,便有次第。这来保二人,把礼物打在身边,急来到蔡府门首,旧时办事来了两遍,道路久熟,立在龙德街牌楼底下,探听府中消息。少顷,只见一个青衣人,慌慌打太师府中出来,往东去了。来保认得是杨提督府里的亲随杨干办(史载杨继盛亲到相府陈情),待要叫住问他一声事情何如,因家主不曾吩咐招惹他(注意用词),以此不言语,放过他去了。

迟了半日,两个走到府门前,望着守门官深深唱了个喏:“动问一声,太师老爷在家不在?”那守门官道:“老爷不在家了,朝中议事未回,你问怎的?”来保又问道:“管家翟爷请出来,小人见见,有事禀【bǐng】白。”那官吏:“管家翟叔也不在了,跟老爷出去了。”来保道:“且住!他不实说与我,一定是问我要些东西。”于是袖中取出一两银子递与他。那官吏接了,便问:“你要见老爷?还是学士大爷?老爷的事是大管家翟谦禀,大爷的事是小管家高安禀,各有所掌。况老爷朝中未回,只有学士大爷在家,你有甚事?我替你请出高管家来,有甚事再引你禀见大爷,也是一样。”这来保就借情道:“我是提督杨爷府中的,有事禀见。”官吏听了,不敢怠慢,进入府中。

良久,只见高安出来。来保慌忙施礼,递上十两银子,说道:“小人是杨爷的亲戚,同杨干办一路来见老爷讨信。因后边吃饭来迟了一步,不想他先来见了,所以不曾赶上。”高安接了礼物,说道:“杨干办刚才去了,老爷还未散朝。你且待待,我引你再见见大爷罢!”一面把来保领到第二层大厅旁边,从另一座仪门进去。

这里是坐北朝南三间敞厅,绿油栏杆,朱红牌额,石青填地,金字大书,天子御笔钦赐“学士琴堂(严嵩幼学弹琴)”四字。原来蔡京儿子蔡攸也是宠臣,现为祥和殿学士兼礼部尚书,提点太一宫使。来保在门外伺候,高安先入说了,出来唤来保入见,来保当厅跪下。厅上垂着朱帘,蔡攸深衣软巾,坐于堂上,问道:“是哪里来的?”来保禀【bǐng】道:“小人是杨爷亲家陈洪的家人,同府中杨干办来禀见老爷讨信,不想杨干办先来见了,小人赶来后见。”因向怀中取出揭帖【密件】递上。

蔡攸见上面写着白米五百石【白银五百两】,叫来保近前,说道:“蔡老爷亦因言官论列,连日回避。阁中之事,并昨日二法司会问,都是右相李爷秉笔,你杨老爷的事,昨日内里消息出来,圣上宽恩,另有处分了。其手下用事有名人犯,待查明问罪,你还往李爷那里说去。”来保只顾磕头道:“小的不认得李爷府中,望爷怜悯俯就,看在杨老爷分上人情。”蔡攸道:“你去到天汉桥迤【】北高坡大门楼处,问声当朝右相,资政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名讳邦彦的李爷,谁不知道?也罢,我这里再差个人同你去。”即令祗【zhī】候官呈过一缄【jiān】,使了图章,就差管家高安同去见李老爷,如此这般替他说。

那高安承应下了,同来保出了府门,叫了来旺,带着礼物,转过龙德街,径到天汉桥李邦彦门首。正值邦彦朝散才来家,穿大红绉【zhòu】纱袍,腰系玉带,送一位公卿上轿而去。邦彦回到厅上,门吏禀报说:“学士蔡大爷差管家来见。”先叫高安进去,说了回话。然后唤来保、来旺进见。二人跪在厅台下,高安就在旁边递了蔡攸封缄,并礼物揭帖。来保把礼物呈上,邦彦看了,说道:“看你蔡大爷分上人情,又是你杨老爷亲,我怎么好受此礼物?况你杨爷因昨日圣心回动已没事,只是手下之人,科道参语甚重,一定要问发几个。”即令堂候官取过昨日科中送得那几个名字与他瞧,上写着:

王黼名下书办官董升、家人王廉、班头黄玉。杨戬名下坏事书办官卢虎、干办杨盛(杨继盛)、府椽韩宗仁、赵弘道,班头刘成、亲党陈洪、西门庆、胡四等,皆鹰犬之徒,狐假虎威之辈。揆【kuí揣测】置本官,倚势害人,贪残无比,积弊如山。小民蹙【cù紧】额,巿肆为之骚然!乞敕下法司,将一干人犯,或投之荒裔,以御魑魅,或置之典刑,以正国法。不可一日使之留于世也!

来保等见了,慌得只顾磕头,告道:“小人就是西门庆的家人,望老爷开天地之心,超生性命则个!”高安又替他跪禀一次。邦彦见五百两金银,只买一个名字,如何不做分上【给面子】?即令左右抬书案过来,取笔将文卷上西门庆名字改作贾庆,一面收上礼物去。邦彦打发来保等出来,就拿回帖回蔡学士,赏高安、来保、来旺一封五十两银子。来保路上作辞高管家,回到客店,收拾行李,还了店钱,星夜回到清河县来。

早到家见了西门庆,把东京所干的事,从头说了一遍。西门庆听了,如提在冷水盆内,对月娘说:“幸亏使人去打点,不然怎了!”

正是:

这回西门庆性命,有如落日已沉西岭外,却被扶桑唤出来。(扶桑代指太阳,嘉靖皇帝1547年九月免严世蕃罪)于是一块石头方才落地,过了两日,门也不关了,花园照旧还盖,渐渐出来街上走动。

一日,玳安骑马打狮子街经过,看见李瓶儿门首开了个大生药铺,里边堆着许多生熟药材,朱红小柜,油漆牌面,吊着幌子,甚是热闹。归来告与西门庆说,还不知招赘竹山一节,只说:“二娘搭了个新伙计,开了个生药铺。”西门庆听了,半信不信。一日,七月中旬时分,金风渐渐,玉露冷冷。西门庆正骑马在街上走着,撞见应伯爵、谢希大两人,叫住,下马唱喏,问道:“哥一向怎的不见?兄弟到府上几遍,见大门关着,又不敢叫,整闷了这几日。端的哥在家做甚事?嫂子娶过来不曾?也不请兄弟们吃酒?”西门庆道:“不好告诉的,因舍亲家陈宅那边有些闲事,替他乱了几日,亲事另改了日期了。”伯爵道:“兄弟们不知哥吃惊【受惊】,今日既撞遇哥,兄弟二人肯空放了?如今请哥同到里边吴银姐那里吃三杯,权当解闷。”不由分说,把西门庆拉进院中来。玳安、平安牵马,后边跟着走。

正是:

归去只愁红日短,

思卿犹恨马行迟。

世财红粉歌楼酒,

                 谁为三般事不迷。【酒色财】

当日西门庆被他二人拉到吴银儿家,吃了一日酒,到日暮时分,已带半酣,才放出来,打马正望家走。到了东街口上,撞见冯妈妈从南来,走得甚慌。西门庆勒住马,问道:“你往哪去?”冯妈妈道:“二娘使我往门外寺里盂兰会,替过世二爹烧箱库去【七月十五日中元节即盂兰盆节是四大鬼节之一】,赶进门来。”西门庆醉中道:“你二娘在家好么?我明日和她说话去。”冯妈妈道:“犹得【难得】大官人还问什么好来!把个现现成成做熟了饭的亲事儿,吃人掇【duō端】锅儿去了【熟饭被人端走】。”西门庆听了,失惊问道:“莫不她嫁人去了?”冯妈妈道:“二娘那等使老身送过头面,往你家去了几遍不见你,大门关着,教大官儿【小厮】说【传】进去,教你早动身,你不理。今教别人成了,你还说甚的?”西门庆问:“是谁?”

冯妈妈悉把半夜三更,妇人被狐狸缠着,染病着,看看至死,怎得请了大街上住的蒋竹山来看,吃了他的药,怎的好了,某日怎的倒踏门招进来,成其夫妇,现今二娘拿出三百两银子,与他开了生药铺,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汤臣泄露王世贞购图)

这西门庆不听便罢,听了气得在马上只是跌脚。叫道:“苦哉!你嫁别人,我也不恼,如何嫁那矮王八!他有什么起解【出息】?”于是一直打马来家。刚下马进仪门,只见吴月娘、孟玉楼、潘金莲并西门大姐四个在前厅天井内,月下跳百索儿耍子。见西门庆来家,月娘、玉楼、大姐三个都往后走了,只有金莲不去,且扶着庭柱兜鞋,被西门庆带酒骂道:“淫妇们闻得声唤,平白跳什么百索儿!”赶上金莲踢了两脚。走到后边,也不往月娘房中去脱衣裳,走在西厢梢间书房,要了铺盖,在那里宿歇,打丫头,骂小厮,只是没好气。

众妇人站在一处,却是着恐,不知是哪的缘故?吴月娘甚是埋怨金莲:“你见他进门有酒了,两三步躲在一边便了,还只顾在眼前笑成一块又提鞋儿,被他蝗虫蚂蚱一例的骂!”王楼道:“骂我们也罢,如何连大姐也骂起淫妇来了?没槽道【隔槽吃草】的行货子!”金莲接过来道:“这一家子只我是好欺负的!一样三个人在这里,只踢我一个儿。哪个偏受用着什么也怎的?”月娘就恼了,说道:“你头里【刚才】何不教他连我也踢了不是?你没偏受用,谁偏受用?贼不识高低货!我到不言语,你只顾嘴头子噼里啪啦的!”

那金莲见月娘恼了,便转把话儿来遮,说道:“姐姐不是这等说,他不知哪里因着什么由头儿,只拿我撒气,便睁眼望着我叫,千也要打个臭死,万也要打个臭死!”月娘道:“谁教你又要嘲【挑逗】他来?他不打你,却打狗不成?”玉楼道:“大姐姐,且叫了小厮来问他声,今日在谁家吃酒来?早晨好好出去,如何来家恁个腔儿?”

不一时把玳安叫到跟前,问他端的。月娘骂道:“贼囚根子!你不实说,教大小厮来吊拷你,和平安儿每人都是十板子!”玳安道:“娘休打,待小的实说了罢!爹今日和应二叔在院里吴家吃酒,散的早,出来在东街口上,撞遇冯妈妈,说花二娘等爹不去,嫁了大街住的蒋太医了。一路上爹恼的要不的。”月娘道:“信那没廉耻的歪淫妇,浪着嫁了汉子,来家拿人撒气!”玳安道:“二娘没嫁蒋太医,把他倒踏门招进去了,如今二娘给了他本钱,开个好不兴的大药铺。我来家告爹说,爹还不信。”

孟玉楼道:“论起来,男子汉死了多少时儿,服也还未满就嫁人,使不得的!”月娘道:“如今年成,论的什么使得使不得?汉子孝服未满,浪着嫁人的才一个儿?淫妇成日和汉子酒里眠,酒里卧的人,她原守的什么贞节?”看官听说:月娘这一句话,一棒打着了两个人。孟玉楼与潘金莲都是再醮嫁人,孝服都不曾满,听了此言,未免各人怀着惭愧归房,不在话下。

正是:(暗示全书隐语占八成,能够直说的话不足二成)

                   不如意处常八九,(不能说处占八九成)

                   可与人言无二三。(说实话处只二三成)

却说西门庆当晚在前边厢房睡了一夜。到次日,把女婿陈经济安在花园中同贲四管工记账,换下来昭教他看守大门。西门大姐白日里便在后边和月娘众人一处吃酒,晚夕归前边厢房中歇。陈经济每日只在花园中管,非呼唤不敢进入中堂。饮食都是小厮从内里拿出来吃。所以西门庆手下这几房妇女,都不曾见他面。

一日西门庆不在家,与提刑所贺千户送行去了。月娘因陈经济搬来居住,一向管工辛苦,不曾安排一顿饭儿酬劳他酬劳,便向孟玉楼、李娇儿说道:“待要管,又说我多揽事。我待欲不管,又看不上。人家的孩儿在你家,每日起早睡晚,辛辛苦苦,替你家打勤劳儿,哪个兴心【上心】知慰他一知慰儿也怎的?”玉楼道。“姐姐,你是个当家的人,你不上心谁上心?”月娘于是吩咐厨下,安排了一桌酒肴点心,午间请经济进来吃一顿饭。(月娘促成女婿与金莲见面)

这陈经济撇了工程,教贲四看管,径到后边参见月娘,作揖毕,旁边坐下。小玉拿茶来吃了,安放桌儿,拿蔬菜案酒上来。月娘道:“姐夫每日管工辛苦,要请姐夫进来坐坐,白不得个闲。今日你爹不在家,无事,治了一杯水酒,权与姐夫酬劳。”经济道:“儿子蒙爹娘抬举,有甚劳苦?这等费心!”月娘递了酒,经济旁边坐下。

须臾,馔肴齐上。月娘陪着他吃了一回酒。月娘使小玉:“请大姑妈来这里坐。”小玉道:“大姑妈使着手,便来。”少顷,只听房中抹的牌响。经济便问:“谁人抹牌?”月娘道:“是大姐【西门大姐】与玉箫丫头弄牌。”经济道:“你看没分晓,娘这里呼唤不来,却在房中抹牌!”不一时大姐掀帘子出来,与她夫婿对面坐下,一同饮酒。月娘便问:“陈姐夫会看牌也不会?”大姐道:“他也知道些香臭儿!”

当时月娘只知经济是个志诚的女婿,却不道是小伙子儿,诗词歌赋、双陆象棋,折牌道字,无所不通,无所不晓。有《西江月》为证:

自幼乖滑伶俐,风流博浪牢成【狡猾】。

爱穿鸭绿出炉银【粉白色】,双陆象棋帮衬。

琵琶笙竺箫管,弹丸走马圆情。

只有一件不堪闻,见了佳人是命。(说的是景恭王)

月娘便道:“既是姐夫会看牌,何不进去咱同看一看?”经济道:“娘和大姐看罢,儿子却不当。”月娘道:“姐夫至亲间,怕怎的?”一面进入房中。只见孟玉楼正在床上铺茜红毡看牌,见经济进来,抽身就要走(装)。月娘道:“姐夫又不是别人,见个礼儿罢!”向经济道:“这是你三娘哩!”那经济慌忙躬身作揖,玉楼还了万福。当下玉楼、大姐三人同抹,经济在旁边观看。抹了一回,大姐输了下来。经济上来又抹,玉楼出了个天地分,经济出个恨点不到头。吴月娘出了个四红沉,八不就,双三不搭两么儿,和儿不出,左来右去配不着色头。

只见潘金莲掀开帘子走进来,银丝鬏髻【jiū jì】上戴着一头鲜花儿,仙体玉貌,笑嘻嘻道:“我说是谁,原来是陈姐夫在这里(金莲如何一眼认出是陈姐夫?)。”慌得陈经济扭颈回头,猛然一见,不觉心荡目摇,精魂已失。(为何他却不知?童年事也)

正是:

五百年冤家今朝相遇,

三十年恩爱一日遭逢。(景王亡年二十八岁)

月娘道:“此是五娘,姐夫也只见个常礼儿罢!”经济忙向前深深作揖,金莲一面还了万福。月娘便道:“五娘你来看,小雏儿倒把老鸦子来赢了。”这金莲近前一手扶着床护炕儿,一只手拈【niān】着白纱团扇儿,在旁替月娘指点说道:“大姐姐,这牌不是这等出了,把双三搭过来,却不是天不同和牌,还赢了陈姐夫和三姐姐。”

众人正抹牌在热闹处,只见玳安抱进毡包【办事包】来,说:“爹来家了。”月娘连忙撺掇小玉送陈姐夫打角门出去了。西门庆下马进门,先到前边工上观看了一遍,然后踅【xué转】到潘金莲房中。金莲慌忙接着,与他脱了衣裳,说道:“你今日送行去来的早。”西门庆道:“提刑所贺千户新升新平寨知寨,合卫所相知都去郊外送他,拿帖儿来知会我,不好不去的。”金莲道:“你没酒,教丫环看酒来你吃。”不一时放了桌儿,饮酒、菜蔬都摆在面前。饮酒中间,因说起后日花园卷棚上梁,约有许多亲朋都要来递果盒酒挂红【挂红帐示庆贺】,少不得叫厨子置酒管待。

说了一回,天色已晚。春梅掌灯归房,二人上床宿歇。西门庆因起早送行,着了辛苦,吃了几杯酒就醉了,倒下头鼾睡如雷,齁齁【hōu】不醒。那时正值七月二十头(此日如此精确本无必要)天气,夜里有些余热,这潘金莲怎生睡得着?忽听碧纱帐内一派蚊雷,不免赤着身子起身来,执着烛满帐照蚊,照一个烧一个。回首见西门庆仰卧枕上,睡得正浓,摇之不醒。

其腰间那话,戴着托子,累垂伟长,不觉淫心辄起,放下烛台,用纤手扪弄了一回,蹲下身去,用口吮之,吮来吮去,西门庆醒了。骂道:“怪小淫妇儿!你达达睡睡,就掴【guó拍打】混死了。”一面起来,坐在枕上,一发叫她在下尽着吮咂,又垂首玩之,以畅其美。

正是:

怪底佳人风性重,夜深偷弄紫鸾萧。

有“蚊子双关踏莎行”词为证:

我爱她身体轻盈,楚腰腻细,行行一泒【山西水名】笙歌沸。黄昏人未掩朱扉,潜身撞入纱厨内。款傍香肌,轻怜玉体,嘴到处胭脂记。取边厢,告就百般声,夜深不肯教人睡。
  妇人玩了有一顿饭时,西门庆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叫春梅筛酒过来,在床前执壶而立,将烛移在床背板上,教妇人马爬在他面前,那话隔山取火,托入牝中,令其自动,在上饮酒取其快乐。

妇人骂道:“好个刁钻的强盗,从几时新兴出来的例儿,怪剌剌教丫头看着什么张致【样子】!”西门庆道:“我对你说了罢,当初你瓶姨和我常如此干,叫她家迎春在旁执壶斟酒,到好耍子。”妇人道:“我不好骂出来的,什么瓶姨鸟【diǎo】姨!提那淫妇作甚?奴好心不得好报,那淫妇等不得,浪着嫁汉子去了。你前日吃了酒来家,三个人在院子里跳百索儿,只拿我撒气,只踢我一个儿,倒惹的人家和我拌了回子嘴。想起来,奴是好欺负的?”西门庆问道:“你与谁拌嘴来?”妇人道:“那日你便进来了,上房的好不和我合气。说我在她跟前顶嘴来,骂我不识高低的货。我想起来,为什么养虾蟆得水蛊【】儿病【好心无好报】,如今到教人恼我?”

西门庆道:“不是我也不恼,那日应二哥他们拉我到吴银儿家吃了酒出来,路上撞见冯妈妈子,如此这般告诉我,把我气了个立睁【发呆】。【李瓶儿】若嫁了别人,我到罢了。那蒋太医贼矮王八,那花大怎不咬下他下截来?他有什么起解【出息】,招他进去,与他本钱,教他在我眼面前开铺子,大剌剌做买卖?”妇人道:“亏你有脸儿还说哩!奴当初怎么说来?先下米的先吃饭。你不听,只顾求她问姐姐,常言道,信人调【唆】,丢了瓢!你做差了,抱怨哪个?”西门庆被妇人这几句话,冲得心头一点火起,云山半壁通红,便道:“你由她!教那不贤良的淫妇说去,到明日休想我这里理她!【当初月娘反对娶瓶儿,瓶儿改嫁,金莲挑拔,西门迁怒】”

看官听说:自古谗言罔行,虽君臣父子夫妇昆弟之间,犹不能免,况朋友乎?饶吴月娘恁般贤淑的妇人,居于正室,西门庆听金莲袵席脾睨【pì nì监视】之闲言,卒致于反目,其他可不慎哉?自是以后,西门庆与月娘尚气【负气】,彼此见面都不说话。月娘随他往哪房里去,也不管他来迟去早,也不问他,或是他进房中取东取西,只教丫头上前答应,也不理他,两个都把心来冷淡了。

正是:

前车倒了千千辆,

后车到了亦如然。

分明指与平川路,

                                  错把忠言当恶言。(此诗反复出现三次)

且说潘金莲自西门庆与月娘尚气之后,见汉子偏听自己,于是以为得志,每日抖搜着精神,妆饰打扮,希宠巿爱。因为那日后边会遇陈经济一次,见小伙儿生得乖猾伶俐,有心要勾搭他,但只畏惧西门庆,不敢下手。只等得西门庆往哪里去,不在家,便使了丫环叫他进房中,与他茶水吃,常时两个下棋做一处。(月娘玉楼美男计)

一日,西门庆新盖卷棚上梁,亲友挂红庆贺,递果盒的也有许多。各作人匠,都有犒劳赏赐。大厅上管待官客,吃到晌午时分人才散了。西门庆看着收拾了家活,归后边睡去了。陈经济走来金莲房中讨茶吃。金莲正在床上弹弄琵琶,道:“前边上梁吃了恁半日酒,你就不曾吃了些什么?还来我屋里要茶吃!”经济道:“儿子不瞒你老人家说,从半夜起来,乱了这一五更,谁吃什么来?”妇人问道:“你爹在哪里?”经济道:“爹后边睡去了。”妇人道:“你既没吃什么,叫春梅拣妆【梳妆盒】里,拿我吃的那蒸酥果馅饼儿来,与你姐夫吃。”

这小伙儿就在她炕桌儿摆上四碟小菜,吃着点心。因见妇人弹琵琶,戏问道:“五娘,你弹的甚曲儿?怎不唱个儿我听。”妇人笑道:“好陈姐夫,奴又不是你影射的【姘头】,如何唱曲儿你听?等你爹起来,看我对你爹说不说!”那经济笑嘻嘻,慌忙跪下,央及道:“望乞五娘可怜见,儿子再不敢了!”
  那妇人笑起来。自此这小伙儿和这妇人日近日亲,或吃茶吃饭,穿房入屋,打牙犯嘴,挨肩擦膀,通不忌惮。月娘托以儿辈,放这样不老实的女婿在家,自家的事却看不见(欲擒故纵)

正是:

只晓采花成酿蜜,不知辛苦为谁甜。

堪叹西门虑未通,惹将桃李笑春风。

满床锦被藏贼睡,三顿珍馐养大虫。

爱物只图夫妇好,贪财常把丈人坑。

还有一件堪夸事,穿房入屋弄乾坤。

毕竟未知后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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