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刘家庙村的石头记》连载
(2022-03-10 19:3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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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女作家-柴瑞林代表作代表作《深宅暗室》 |
三个人正说得投机,听到大门外有人问:“是不是这家?”
随着声音进来了一伙人,占才认出来了,是乡政府的武装干事和几个办事人员。忙去迎接,风子妈和桂珍也放下活计,几位人员找地方坐下去。占才知道来势不妙,心中猜测,村里出了啥大事?
他转过身使了个眼色,让老婶到他和桂珍住的屋里回避一下。
这时候占才站在当院应付他们。
武装干事说:“王乡长说了,我们进村里来,走几十里石头路,肚子饿得咕咕地叫,赶紧给我们弄些吃的。”
刘占才说:“这个自然,不用你说。”忙指妈和桂珍往火窑里去弄饭。
武装干事又说:“听说你们这里的羊肉不错?”
“不错,咋哩?”占才问。
那个家伙笑得嘿嘿地说:“还咋哩?你说咋哩?啥不得?”
占才也笑了说:“是你们要吃,还是要带给王乡长吃?”
武装干事说:“我们吃,还给他带。我们吃了,回去闻到腥气了,还不说我们心瞎,不把他放在心上。”
占才知道说话的这位是这一次进山来的负责。就对他说“吃羊不吃羊是我的事情,给不给王乡长带也是我的事情。不过,请问你们来刘庙村有啥公干?”
武装干事冒火了,立起来,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占才问:“你们村有没有流氓?有没有阿飞?”
刘占才懵头懵脑地说:“我还不大清楚。”
“不大清楚,今天就让你清楚一下。”他对几个办事人员一示意,直直看着刘占才不换眼。两人出去,进来时拉着分别捆绑着的两个人,把占才惊吓得花了眼。
这时其中一个说,村长不认识我了。占才走到跟前,看着他污黑的脸说,你犯了流氓罪。张二说,啥也没犯,上县政府反映菊花姐夫打人一事,他们不但不管,还说我们俩是流氓胡窜哩。这不是把菊花也捆绑了。
占才看看菊花说,他不说我还认不出你是菊花,你们咋这么运气瞎嘛。
“人给你们送回来了,看怎么办?”那位问。
“送回来了就放开。”
“放开,说得那么容易轻巧……嘿嘿嘿还放开,有没有王法?”
“他们在我们村没有犯王法,我凭啥不解绑。”占才火了。
“外边犯了,外边处理,我没权力老捆着人家,来人,松绑走人!”占才急得火冲上脑门子,耳朵嗡嗡地鸣叫,明明没有人,他还说来人。
“我们拉走好了,到了乡政府把他们圈起来,你们给送吃的喝的,我们不管。”说着就要行动。
风子妈听到情况,跑进来解劝。她说:“回来了,我们教育他们。今天给你们杀只羊,马上叫人支案子捉羊,一刀子捅了,把血流尽,大水冲洗后下锅,保管让你们吃个痛快,到走的时候,给乡长也拿条腿。”她说着叫他们快放人。
张二和菊花松绑以后,被桂珍安排在自己窑里洗脸洗头,风子妈忙忙拿过去了窝窝和拌汤,老婶招呼他们坐下一边歇缓一边吃饭。
这里占才心不服口不服地问:“他们俩到底咋的了?”
“还咋的了?”
“你们把他们的过失告诉我们,我也也明白一下,知道如何再教育他们吧。”
“不用了,不用了,一切都过去了。”
刘占才说:“那敢情不对吧,那有个说捆就捆,说放就放,不明不白的理?”
“嘿……嘿……嘿……没啥没啥。”
另外几个人员也说放了就放了,他们以后注意了就行了。
占才不管他们,只让他们坐在这边等饭,出来去问张二和菊花。他看到大门外已聚了几十个人,伸头晃脑的,悄悄议论着,诡谲地笑着。最前边的有穆长理、穆铎士、穆仁贵、禹进田、牛下水还有他们的婆娘。
穆少华和蓝惠仙也来了,走进窑去正要和张二菊花说话,一看占才进来,惠仙就对占才说,你看这两个人咋让人家这么样地送回来了,从村子走过来,人家都看见,丢人现眼的.占才不听蓝惠仙咋说,直接问张二是咋回事儿。
张二一边擦嘴一边说:“咋回事,我们啥事都没有清清白白的。”
“清清白白让人家抓了?”惠仙生气地问。
张二停了一下又说:“我们去县上反映情况,县上把我们反映的问题推到乡上去查访解决,我们一回到乡上,就被抓了,就这么简单。”
蓝菊花也说:“就这么简单,我们啥事也没有。首先到乡上,看反映问题没人管,就想把结婚证领了,再去县上反映问题,人家嫌我们没拿村上证明,结婚证没领上,一路上一百多里路不通车,我们没有自行车,全靠两只脚行走,昼行夜宿。夜里都住在村民家里,分别休息,没有单独在一起有个啥事。他们说我们两个人跑来窜去,肯定是流氓,把我们抓了。”
“你们没有领到结婚证,我们已经知道信息了,也知道你们上县上去了。”占才说。
“我们都知道!”蓝惠仙说。
穆少华啥也没说,呆呆坐在一边,好像这事压根儿和他没关系。
蓝菊花对姐夫说:“姐夫一定恨我去反映你打人的事情?”
穆少华还是啥也没说。
蓝菊花又说:
“你的作为惹起了公愤,我们不去,肯定还有人去反映。你也不要记恨我和张二,我们都是对事不对人。考虑到和你今后的关系就不出去反映情况。你如果是个明白人,从今后姐夫还是姐夫,小姨子还是小姨子。如果记恨,我和张二从今后再不登你穆家的门,我们结婚是用不了几天的事情,成了家立了门户,我们过我们的,你们过你们的,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我姐姐要认我,就来我家团聚,不认我,我也想得通。”
蓝惠仙说:“你姐夫干下了不道德的事,对不起婆娘,对不起女子,对不起亲戚,对不起村里所有的人,他不认你我认你,宁和他离婚不和你断绝!”
刘占才看看穆少华,又看看蓝惠仙姐妹说:“菊花去乡上县上反映情况,坚持正义有啥不对,少华心中认错,就不存在记恨不记恨的问题。”
穆少华忙说:“不记恨,不记恨!”
占才和老婶、蓝惠仙都笑了起来,窑里的气氛很快地平和下来。
占才出去对大门上的几十个人说了说事情的原委,把他们才一一驱散开去,回来要看妈和桂珍咋请人杀羊咋下锅。刚进门,看见穆少华和惠仙领着张二和菊花出来了,说要领到他们家去休息。占才说,也好,我妈要做羊肉,来了一群猪,一定没有你们吃的。你们回去好好改善一下,给他俩补补身子。
一伙人出去不到两分钟,蓝惠仙又进来了,悄悄对还没回到家的占才说:“驼锅和拴娃来了,要对乡上来的人汇报情况。”蓝惠仙看看占才迟疑又说,“我不让他们进来了,就说乡上人不见。”
占才迟疑一阵儿说:“你和家里人回去,我去见他们好了。”
驼锅知道村上,特别是占才注意上了他们家的情况,迟早要泄露出去,想来个恶人先告状,和壑嘴商量好了,只是和拴娃通融不了。拴娃说,如果在乡上横闹,事情迟早要出来,还弄巧成拙。吃不了官司,也在村上造成瞎影响。驼锅和壑嘴胆子小,一听乡上送回一对流氓犯,胆子不知为啥壮起来,一定要趁机“反映”占才和村上的人们怎么样怎么样在他们家搜查寻找罪证等等。他们认为这么一来,把村上的人们对他们的怀疑彻底打消掉了。
驼锅把锅子靠在墙根上,两只镰刀脚朝外撇着,蹲在那里,看到占才过来了,像山猴等桃子扔过来,眼睛巴眨巴眨直闪动不言传。
拴娃站在一边,垂着两手,像等着挨棍子的瘦狗。占才不理驼锅,问拴娃:“干啥呀!”
拴娃不言传,有些发抖。驼锅没趣地笑了笑说:
“告你们状?”
“告我们状到乡政府、县政府告去,在我们家告啥状?”
“乡上人在你家住,就要上你们家告状。”
占才看看驼锅那无赖样子,胃里一阵翻腾,想吐出来。等了一阵严肃地说:“去乡政府告去,他们不在这里办公,是吃饭。吃过饭马上走人。”
驼锅往地上一睡说:“我们就在这里等,人家村长不许进去,有啥办法哩!”
占才想不让他告状也不行,就让他告吧,把他们领进去交给武装人员,就走出去要给妈和桂珍帮忙。
到了火窑还没瞧清楚她们婆媳忙乱了些啥内容,外面又有人喊上了:
“找乡上领导哩,在啥地方,今儿该我们受屈的人说话了!”
“想挡住去路,不行,今儿刘家庙村变成了禹家庙村了,成了禹家人的天下,你还想咋。”占才来不及说啥,他和一锅烟已经进去了,紧跟着还进去了十七、八个禹姓的人,在里边哭着喊着冤屈。驼锅一看全族都来支持,更来劲了。壑嘴女人的嘴比不壑嘴的人讲得更来劲,哭叫得更严重。占才一看乱了套,又不好劝解,因为人家都是告他刘占才的。
桂珍不吃这一套,跑到窑里要舌战,占才拉住她不让进去。风子妈也跑来劝儿媳妇说,不必要去讲理。来了些不讲理的乡上人,还和谁去讲,就尽他们告去,回避为要。
占才高声问武装干事,我们是不是回避一下,到外边去,做羊肉的事可不可以停一停。里边一片吵杂声,武装干事没听清,高声说:
“羊肉熟了端进来!”又喊那些人快出去,等吃过饭了再来告状。
禹驼锅高声说:“不吃坏分子家的羊肉,我们家有的是,吃多少都有,住十天半月没麻搭,赶走十只八只没问题,不要一分钱,还是瞧得起我们受苦受屈的人哩。”
壑嘴女人说:“你听刘占才骗人,叫了个人才在那里磨刀,羊还拴在大槐树底下,是不想你们乡上领导吃这顿羊肉才这么做哩!”
武装干事一想,不论怎么说羊也拉来了,杀羊的人也叫来了,锅开水便宜的,用不了一个时辰也许能吃上羊肉,到驼锅家去还得拐上几里石硌路,羊还在山里,冰锅冷灶的,还是等着吃了吧,就高声说:
“刘占才,你和家人快点做羊肉,我们等着吃呢,一早到现在还没吃饭。大家反映问题是件好事呀,共产党就讲走群众路线,我们来到刘家庙大方向没有错,走的是社会主义的金光大道。告状的人也不要着急,一个一个人来反映,放两个同志拿出纸笔来记好,回去给乡长如实汇报。刘占才肚子没冷病不怕吃西瓜,别人告你,你也要吃罢饭后好好反省反省,看看那些地方错了,那些地方违犯了国法。受罚、受法,都有组织量裁,你怕什么嘛!啊,是的,你怕什么嘛!”
武装干事的话还没训完,刘占才一家都回火窑里忙乎开了。
可到了这最后一道工序的时候,村上出现这么多这么叫人预料不到的事情。
刘占才关心的是大工棚的落成问题。到上石桩时谁拉线谁稳桩,谁夯实,上顶时谁钉沿线,谁上檐板,谁铺盖片等等的问题。最后拣一个大好晴天,大伙起个大早,赶着来弄。他说过,这一天由张二和蓝菊花组织秧歌队,锣鼓家什敲起来,娃娃们扭起来,唱起来。他对巧妈也说这话了,她要把全工地的人都绣在大红绸子上,挂在落成的工棚上,让每一个人都去认认自个是站在或坐在那一块地方干活.(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