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以后，王柯显和王茜成了夫妻。

结婚是在老家进行的，因为结婚必须回原籍登记

王柯显这一方面确实高兴了一阵子。乡里乡亲的，热热闹闹，也没有花多少钱，事情办得还过得去。

只有一件事情令王茜感到委屈，就是她的母亲和那个自私的男人来参加婚礼。

王茜把他们拿来的一床十几元的被面子摔出去叫道：“把你们那破玩意拿回去，以后不准登门。”

她的妈哭得死去活来，说了些自己无奈的话。那个男人性格爆躁，照准王茜妈的嘴巴就是一拳头，鲜血染红了她妈的全部胸部。赶事的人都说这红事让他们闹得不吉祥。

王茜妈被一伙女人推送到新房解劝。王茜看马那样，心早软了，想安慰几句，她的婆婆进来了，没有好气地说：“亲家母也不看啥日子......真是的。”

王茜的母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不敢放大声，感到马上就要憋死，王茜的婆婆说了什么也没有听仔细。

有女人进来说那个男人回去了，还说“真不象话！”

王茜小声对妈说：“妈你别去了。”

她妈说：“不行，不去，妈住那啊？“

这母女俩哭一阵说一阵，伤心的事情还是没有房子住。

王茜妈后来说：“儿啊，只要你有地方住，妈就受着。”她又问，“你们北京的住房还可以吧？”

“妈......在北京......”

“儿啊，草挪一步死，人挪一步活。我儿挪对了。”

“妈......妈......我们北京......”她几次都没有把实话告诉妈，她从来都没有哄过妈。可是现在......

“儿啊，到那样的好地方，别挂念着妈，妈能忍受。”

“妈......我......知道。”

“妈知道我儿找了一个大学毕业的医生，一辈子不用愁吃穿。妈放心了，妈啥都不愁了。我儿，你好好地过日子。”

“妈，我在外边老不放心妈......等我......”她没有敢给妈许诺什么，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王柯显看王茜母女可怜，主动动员母亲把放杂物的窑洞腾出来，把王茜的妈搬过来。

王柯显的母亲当着儿子和媳妇的面说：“儿啊，宁劝十家婚，不破一家缘。人家两口子只是打架，没有说分，我们怎么......”

王柯显觉得妈说得在道理，王茜也说让妈回去试试。如果实在过不下去，就请婆婆开恩，把那个窑洞腾出来救妈一命。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王茜的妈先回去了，过了两天托人来说，那个人大致闹过了，暂时就这么过，王茜听了也放心。

 

晚上小夫妻俩说体己话，王柯显说：“原来我认为我是最苦的，和你们母女比，我还说得过去。”

“知足常乐。你父母双全，家中有窑洞住，有承包田......”

“那时侯，我还对老人吹牛：你们过的啥日光，等我大学毕业后......我就常常这么......”

“看看我们现在，看看社会上绝大多数的北漂的辛辛学子，都过的什么日光。”

“社会上有那么一部分人，钱多得天天当新郎，夜夜入洞房......高级车......出入高级宾馆，扔了的比我们吃的多得多，好得多......他们三宫六院，别墅胜过皇宫......”

“我们也不是嫉妒他们。”

“当然，我们谁也不嫉妒，只求过得去，所学有所用，有我们发展的环境。”

“对......有个安心居住的地方。”

“这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他狠狠地点头。

小夫妻正说着话，老婆婆进来了，脸上的皱纹都被笑容掀起来，象田野里刚刚犁过的土地。

她坐在儿媳妇跟前，凑近儿媳妇的脸说：“儿啊......柯儿在电话上说......你你......梦到蛇......”她笑得前伏后仰。

一旁的柯显急了说：“妈......妈......我只是对你一个人说......你怎么......别......别说了好吗......妈......”

他的母亲放声笑起来：“我的儿，这么好的事情还不兴妈说。”她对着媳妇又说，“你看看我这傻儿子。”说了又笑。

王柯显说：“妈记个事情都岔不过，妈啊，您别讲迷信好不好。啊？妈！”

老母亲放声大笑，把两个年轻人也感染得大笑不止。

婆婆出去以后，王茜才说：“你为什么把我梦蛇的事情说给妈，那时侯我都快吓死了，你们还当吉祥事情。”

“我不让妈在你面前说，就怕你逆反。”

“你听你听，妈和爹已经说上了。”王茜扭身指着老人一边屋子。

“爹也笑，他们多么希望家中添丁啊。”

“我好恨你。”王茜第一次向王柯显撒娇。

接着，他们开始从来没有过的拥抱和亲吻。

这几天他们全家充分地享受天伦之乐。

王茜听到丈夫一家三口在那边说话，热热闹闹的气氛，特别是换了人似的王柯显那充满快乐的声音，令她振奋。

她想到和她在地下室生活了那么久的王柯显，表现得郁郁寡欢。现在好了，自己和她比原来有了方便的生活条件。他回到北京还要辛苦，自己更要好汉地捡菜叶，尽量省钱，把生活稿得过得去，努力支持他，共同度过困难的时期。

 

王茜正在思考，柯显过来了，挨紧王茜坐下去，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亲。王茜习惯地朝一边挪挪屁股。

“你为什么要和我远？”他问。

王茜害羞地笑了笑：“同学多年......”

“可是，我们现在是夫妻了。”王柯显笑得也很不自然。

“我们还没有转过来。”

“茜，我们缺少谈恋爱的过程。失去的就那么一段特别宝贵的时间。”

“你不看现在那些年轻人......”

“小茜，是谁剥夺了我们的权利？”

“主要是没有住房闹的......”她想起了什么，哭起来。

“对。如果专业对口，工作有前途，有房住，有吃有喝，我们也和他们一样......”他的眼睛也湿润起来。

“王哥，我们要变。”

“首先从不叫王哥开始。你这么一叫，我的心就腾地一声掉下去。”

“对不起，我又忘记了。”她的脸涨红起来。

当天夜里，王柯显和王茜就要上火车。

柯显的父亲左边的手提着一些东西，右边的手也提着一些东西，跟在他们后边相送。

柯显显的确不想带父母的血汗果实。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把自己养活大，供奉到大学毕业，滴水之恩，应涌泉相报，可自己现在......他心中很难过。

妈说：“这黑口袋里是小米，这白口袋里是豇豆，这蛇皮袋里是......你们好好吃啊，完了再回来拿......你们要......”

老父亲什么也不说，把东西放在去火车站的公交车上，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柯显坐在公交车上，看着这几条用旧尼龙裤子做成的口袋，回忆起了这口袋的来历。他记得有一次爹去县诚赶集。那一次，爹买了一只小猪，放在他担的卖菜笼里，走回路。那小猪总是蹦到水泥地上去，爹手忙脚乱，实在管不了它。一个过路的庄稼人给爹说，那些生活小区的垃圾筒里经常有旧衣服，可以把它扎起来。

那一天，爹就增加了“见识”。从此以后，一家人有了“衣服”穿，再不为了一件廉价的衣服卖半年鸡蛋，挖几个月麻黄根了。

一家人穿的衣服颜色样式五花八门，可是完全可以顾住皮肉。看着这些，他思考着爹的可怜形影。

可怜的双亲，才还清外债，他这一次结婚又欠了人家的钱，虽然都是亲戚的，人家也不富裕，得赶快还上，这些自己是没有任何办法的。爹和妈说了，他们一定想办法还上。幸亏婚事办得简单。如果借好多钱，他想宁可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