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读名著，学心理描写

康玉琨

心理描写与肖像描写、语言描写和行动描写一样，是重要的人物描写方法之一，是揭示人物内心世界、塑造人物形象、表达主题的艺术手段，其作用是使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更为真实、深刻、完整，从而更加感人。

中国古典小说大多采用白描的手法，注重通过人物的语言和行动来表现人物心理，比如《水浒传》《三国演义》等；而外国的文学家则更喜欢采用心理描写的手法，刻画人物复杂的心理状态、内心的矛盾斗争，进而深刻地表现人物的个性特征，因此出现了一批擅长心理描写的大师，像福楼拜、莫泊桑、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等等。

那么，常见的心理描写方式有哪些呢？

一、内心独白，直接揭示

内心独白是现代小说，特别是意识流小说的一种重要的表达手法。其特点是用第一人称直接或用其他人称间接描写人物的意识和潜意识活动，以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例如俄国果戈里的《狂人日记》：

不，我再也没有力量忍受下去了。天哪！他们是怎样对待我的啊！他们往我头上浇冷 水！他们不管我，不看我，也不听我说话。我做了什么得罪他们的事情？他们干吗要折磨我呀？他们要从我这个可怜虫那里取得些什么呢？……远处那幢蓝色的房子不就是我的家吗？窗子前面坐着的不就是我的老娘吗？妈妈呀，救救你可怜的孩子吧！把泪珠儿滴在他有病的头上吧！看一看，他们在怎样折磨他啊！把你的可怜的孤儿搂在怀里吧！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立足的地方！他遭受着迫害！——妈妈呀！可怜可怜你的患病的孩子吧！

这一段滔滔不绝的独白，看似荒诞不经的狂言，其实正是小说的旨意所在。作者是借狂人之口对当时不平等的俄国社会发出愤怒的控诉和激烈的反抗。内心独白手法的运用，大大增强了小说的思想性和艺术感染力。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就是明显受了果戈里的同名短篇小说的影响，它通过一个“迫害狂”患者的精神状态和心理活动的描写，吹响了向封建社会进军的号角。

二、梦境幻觉，特殊心理

这是一种特殊的心理描写，通过对人在梦境、幻觉中产生的感觉的描写，表现人物的某种心境，曲折地反映客观现实，具有抒情和浪漫色彩。例如：

1、梦境：米莱狄梦见自己终于捉住了达尔大尼央，她从旁看着他受惨刑，目睹着他那种使人憎恨的血在刽子手的斧头下面流出来，因此在她的嘴唇上显出了娇媚的微笑。（大仲马《三个火枪手》）

米莱狄出于复仇心理，以梦见达尔大尼央遭受酷刑而感到快慰，从这段文字中，读者不难看清美貌和微笑掩盖下的心狠手辣。

2、幻觉：当他回到市街，拥挤在店铺面前的灯光下的行人，就像是一群魔鬼在他四周来来去去。他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一些奇异的幻象骚扰着他的心灵。他也看不见房屋，也看不见路，也看不见车辆，也看不见男人和女人，但是一串模糊的事物一个个互相融混。在巴赫耶西街的街角上，有一家杂货店，斜檐周围是照上古的习惯满挂着锡圈，锡圈上系着一圈木头做的假蜡烛，迎着风像响板一样发出轧轧的声音。他相信听到了蒙特佛贡的枯骨在黑暗里碰响。（雨果《巴黎圣母院》）

作恶多端的人往往心虚胆怯，孚罗诺副主教就是这样的人。他连连伤害别人，便老是疑心鬼魂缠身。这段幻景充分揭示了他心灵上的惶恐和不安。

三、景物描写，透露心情

用景物描写烘托、透露人物心情的手法，在中国古诗词里比比皆是，如张继《枫桥夜泊》的“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同样，在外国名著中，这一手法的运用也是不胜枚举。例如：

1、景物一：路边上立着一棵橡树。它大概十倍于成林的桦树的年龄，比它们粗十倍，高两倍。那是一棵大树，它的腰围有两抱大，显然好久以前它的一些杈子已经折断，它的皮上也现出了瘢痕。它生有不匀称地伸出的不好看的大胳臂，又生有多结节的手和指头，它像一个古老的、严厉的、傲慢的怪物一般站在含笑的桦树中间。……穿过树林的时候，安德烈公爵几次转过身子看那棵橡树，好像从它身上期望一点什么。在这棵橡树下面，也有花有草，但是它站在它们中间，依旧板着脸，僵硬，丑陋，冷酷。（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第二册第二章）

2、景物二：安德烈满怀赞美地看他寻找的那同一棵橡树，他认不出来了。那棵老橡树，完全变了样子，展开一个暗绿嫩叶的华盖，如狂似醉地站在那里，轻轻地在夕阳的光线中颤抖。这时那些结节的手指，多年的疤痕，旧时的疑惑和忧愁，一切都不见了。透过那坚硬的古老的树皮，以至没有枝子的地方，生出了令人无法相信那棵老树会生得出的嫩叶。（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第二册第三章）

以上是两段相当精彩的景物描写。作者意欲写人，却先由景入笔，“橡树”厌世、绝望，树林“死样的”，而一个半月后，同是此地此景，却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其实，景随人意，景物的变化，还不是安德烈公爵心理变化的真实写照吗？作者匠心独运，设景托情，人物心理被写活了，整段描写也更显艺术魅力。

四、语言动作，折射内心　　

用语言和动作描写来折射人物的内心世界，让读者由表及里，洞悉人物的灵魂，进而明确其言行之所以然，这是古今中外的作家们常用的手法。例如：

1、语言描写：10年之久，于勒叔叔没再来信。可是父亲的希望却与日俱增。母亲也常常说：“只要这个好心的于勒一回来，我们的境况就不同了。他可真算得一个有办法的人。”……对于叔叔回国这桩十拿九稳的事，大家还拟定了上千种计划，甚至计划到要用这位叔叔的钱置一所别墅。我不敢肯定父亲对于这个计划是不是进行了商谈。（莫泊桑《我的叔叔于勒》）

这段描写细腻地刻画了菲利普全家得知于勒叔叔发财后渴望他早日归来的迫切心情，并且借用人物的语言透露出他们内心的隐秘。

2、动作描写：林冲骂道：“奸贼，我与你自幼相交，今日倒来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把陆谦上身衣服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七窍迸出血来。将心肝提在手里。回头看时，差拨正爬将起来要走。林冲按住喝道：“你这厮原来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又早把头割下来，挑在枪上。回来把富安、陆谦头都割下来。把尖刀插了，将三个人头发结做一处，提入庙里来，都摆在山神面前供桌上。（施耐庵《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这里的动作描写显得暴力且血腥，但恰恰表现出林冲这个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从委曲求全、逆来顺受到幻想破灭、报仇雪恨的心理变化。

名师小档案

     康玉琨， 现为福建省永春一中高级教师，福建省作协会员。已在《语文教学之友》《语文知识》《现代语文》《语文世界》等刊物发表各类论文20多篇，在《新青年》《中华文学》《散文百家》等发表小说、散文等200多篇，在全国及省、市级比赛中多次获奖，出版小说集《给我一次机会》、诗文集《心歌》。

【本文发表于《意写》2022年第2期（总第14期）（刊号：CN41-1046/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