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
(2021-01-17 21:25:51)
标签:
莲叶散文。原创。 |
分类: 散文 |
岁月深
一个人盯着门前的小池塘看了半天。
小池塘里的荷梗、荸荠伏在水面上,苍黄一片。那些鸟蹲在折断了的枯荷与荸荠上,伺机而动。
“你看啥呢?”妈妈在那边问。
“好多鸟在这里。”我指过去,“它们是不是在这里喝水?这里的水也不是很好。”
“你说这些雀子呀。”妈妈笑,“它们在这里啄泥鳅吃。”
“它们看得见吗?这水也不是很清。”我疑惑。
“雀子的眼睛精着呢。雀子能扎进水里叼鱼,你忘了?”
前两年邹先生买了泥鳅放进小池塘,说是土硬,泥鳅在里面,土质会好一点,不想这些泥鳅如今成了雀子的美食。
“我去年挖藕的时候挖出来这么粗的一条泥鳅。”妈妈伸出她的大拇指,“比我的大拇指还粗。不知它在里面扑了好多籽,现在这里面肯定好多小泥鳅的。”
想起很小的时候我提着小小的木水桶与老爹一起捉泥鳅。
那时我家旁边有一条小水沟,老爹经常带着我和弟弟在那水沟里捉鱼捉泥鳅。那时的鱼真多呀。随便用个撮箕就可在水沟里撮到鱼、虾、小蟹、泥鳅、鳝鱼,水沟里的小鱼小虾小蟹活蹦乱跳,可爱至极。老爹在水沟里撮起鱼虾,再用力一甩,那鱼虾就银线一样在我们面前晃动了。鱼虾离了水,在草丛里蹦跶。我和弟弟蹲在地上,撅着屁股恨不能用整个身子去捧、去抓。
泥鳅非常滑溜。我们有时刚捧进手心,它们身子一扭,就从指缝间溜走了。
老爹教我们两个手指打钩。
“你手指屈起来,勾住它们的脑袋。”他卷着半截裤腿站在水沟里,冲我们比划着,身上全是泥点子。可我是怎么也学不会的,再遇见小泥鳅,也只能看着它们扭得麻花一样,迅疾地逃走。
“走了就走了。又得多活几天了。”
他经常是看着水桶里鱼虾差不多有个一碗两碗就上岸,再拎起小桶与我们手牵手回家。他蹲在门口仔仔细细把那些小鱼小虾清洗干净,腌好。
“今天我们又有好菜吃了。”他一边忙活,一边与我说话。
他的面容应该荡漾着笑意的。
很久远的事了。
今天忽然想起来,老爹的面容似乎早已模糊。记忆里,他清瘦、苍老,是一个和蔼的老头儿。
听爸爸说老爹记得一手好帐,打得一手好算盘,但他成分不好,在年轻时被批斗,被绑在竹园里吊了一夜,后来就喜欢自说自话了。
“那竹园,竹子多密呀,在晚上被风一吹,竹叶子沙啦啦响,瘆人。”
我知道的是老爹一辈子无儿无女,与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几年(我们在德义档住了五年)。后来,我们搬来小桥村,妈妈要他随我们过来,他不愿离开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他大约是不相信我爸我妈会给他养老送终。
现在想起来,他心底的卑微,是我们无法触摸的。
如今,我妈在年下时节给爹爹婆婆外公外婆烧纸钱的时候,是会特意交代老爹一声的。妈妈把老爹喊幺爹。
“幺爹,给恁那也烧了钱的,恁那自己来拿呀。哎,也不知恁那找不找得到我的屋。嗯,恁那这聪明的人,肯定找得到的。”妈妈也变得喜欢自言自语了。
人生琐琐碎碎,活得都不易。只愿在天国的那一边,那个孤单的老头儿能在冬日里有人陪着从从容容的说话、喝茶,温暖地活着。
2021-1-17

加载中…